日記
今天一整天都在自習室讀書,處理作業。一整天都沒有和任何人講話(除了排隊買自助餐結帳時,老闆先找錢給排在我後面的人而脫口而出:我先來的耶!)。從小到大在學校就很少話,一直記得國一的時候,教我們班的數學老師突然說:原來你會講話喔?因為他一直沒聽過我說話。透過錄音重播,覺得自己的聲音不好聽,就不是很喜歡說話了(道徳潔癖:沒有講話的資格)。
晚上出去商圈走走。其實不喜歡逛商圈,除了人潮的壅擠、行走不便外,想吃的小吃不是大排長龍,就是貴到無法當作零食隨興購買。最後只剩徘徊穿梭在人群光線中的感受框架,以及深深的、不知道自己在這要做什麼的情緒填塞其中。可能只是一個人逛的關係吧,沒辦法分享之類的,獨自一人在這種闔家歡樂的場合不免顯得格格不入。
到光南逛零食區,光南的零食有些真的很便宜,至少比超商便宜,而且又開到十點半,所以也是個人喜歡且常逛的去處。十元、二十元的零食沒什麼負擔,讓人不自覺都想購入嘗試。不過最後還是克制到只買一包巧克力夾心餅乾,邊走邊開來吃,扮演大喇喇的樣貌取出餅乾食用。
走到天橋上俯視街道,從忙碌的大馬路人車來往,看到剛剛走過的騎樓和小吃攤巷。已經變得好小,好像可以把路口一隅裝進背包裡,而人也變得比手指還小了。想到在那人群中的摩擦碰撞,還有格格不入的煩惱,似乎也變得很小。總是有人說遇到不順心的事,就要擴大視角思考看待,想像幾十年後的人生或死前的情景。我真的不怎麼接受這個建議,除了和活在當下互相矛盾外,跳脫的也只是思考而已。總不能一直待在假設裡,回到現實還是被問題包圍環繞,難受的刺激還是緊貼著感覺受器,不管大腦自我安慰的防護罩逕直闖入意識。總之,在天橋這樣有點跳脫疏離的角度中、在一個若只看底下車流,自己近乎漂浮超離的情境中,我馬上忽略這條思考路線。
我想到人真的很容易隨著距離變小,明明一下子才走了一段不到十公尺的距離,人就變得比手指還小。好像一定要面對面才能好好感受到他人的重量、體積,還有他的思考和靈魂,以及他同樣身為人的事實。想到那些草菅人命、視他人生命為無物的人,內心一定是非常疏離孤單的。和他人沒有任何互動交流,要如何同理、真正看見別人的生命價值?只是一團會移動的有機物而已,有著無法了解的運作原理和連結關係。不將自己視為他者的他者,就像天橋橫越川流不息的大道一樣。沒有社會連結後,別人在自己眼中變得不像人類,不像與自己相同的存在。同時自己在他人眼中也變得怪異難容了吧,到時候又該要有什麼考慮?
走下天橋、走入人群,又想到即使他人因為一段距離而光學上縮小,也常帶來比人身還巨大的影響。對我來說最熟悉的就是未知的恐懼和壓迫了,好像心理有一個放大透鏡裝置,可以把他人的存在變成能把我壓扁的巨人。或是一種能量場,因為自己的頻率而建設性干涉,能量轉變成放大的信號。感覺這又是另一種殺人者的心理樣貌,某種受害者的報復反撲。我總是不願承認是自己投入這樣的想法中,別人可能根本沒有任何意圖。但就是那樣單純的存在,沒有任何索引資料可供應對,才延伸出無限的可能性,足以在我腦海翻騰激盪。我的不適投影出敵意,也開始接收反射的敵意。所以面對他人就像鏡子,只是在面對自己嗎?從這點延伸,我喜歡的畫面或空間可能只有極端的兩種,完全的純粹或完全的掌控。完全的純粹可以想像成類似極簡的空間,或是只有線條、色塊的畫。完全的掌控則是能看見並了解空間中的每一個角落。所以若不改性格的話,未來我可能會成為獨裁統治者或是離群索居的隱士喔。
又想到人容易變小,似乎生來就是那麼容易疏離、無法親近的樣子。即使萬有引力,對我們也趨近於零。不管再怎麼近,還是隔著皮膚肉體和細胞;再怎麼熟,還是有說不出口的話與秘密。覺得即使生活在人口稠密的區域,即使周遭眼力所及到處都是人,還是像在無垠太空中漂浮似的。沒有連結、沒有降落,感受不到重力。人的關係也總是很輕易就消逝了,才走了幾步、過了幾年,人事流變就像一場場牌局,已不斷打亂重組。
(在神明的沙盒遊戲中不斷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