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雄出差那半年期間,戲院老闆娘是專程陪著獨生女南下,打定主意要為女兒招攬駙馬。在過去一個月的工作觀察,老闆夫婦對於秦裕文的努力工作態度有很深刻的印象,或許和歐陽雲蘭的愛慕也有關,也是促成老闆娘替女兒追求女婿的動力。
那時,秦裕文和白翡麗之間有一個無法突破的瓶頸,想要攢一棟房子有如天方夜譚,所以秦裕文也不敢多做遐想,他只想努力工作,等著翡麗有空時來找他。可是,信件寄出個把月了,秦裕文也沒收到任何白翡麗的音訊,垂頭喪氣的他,夾雜著男性的苦悶,南下出差的機會,正好讓他出外透透氣。
任由老闆娘的有意安排,秦裕文把自己當成長工,跟隨南下高雄。哪知,直到戲院開幕那一天,戲院場場爆滿,入夜,大夥兒為慶功而喝酒,秦裕文也借酒澆愁,因此鑄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
「我希望...你能對我女兒負責,再說,這些事業終有一天都是歐陽雲蘭的,所有房產也會是你的...」老闆娘的最後那句話,狠狠地敲響秦裕文的心坎底。
「您說...連房子都是?」秦裕文的痛點,是白千州賜予的,一聽到是一棟房子,秦裕文就內心動搖。他這麼地努力,不就是為了一棟房子想去換一段姻緣,可是,那個對象卻不是他的初戀。
「是啊!台北那一整棟房子,是我們夫婦要給女兒的嫁妝啊!」老闆娘看秦裕文百般猶豫,窺見心思而追加誘惑語氣。老闆娘明知秦裕文是不可能入贅成為女婿,但至少夫婦倆也要付出相應代價,企圖買下他的忠誠度,那是昂貴的陪嫁品,她相信,沒錢萬萬不能是大部分人的人性弱點。
「......我...」秦裕文宿醉的頭痛未解,還要馬上做這種被逼婚的決定,睡了人家的女兒,他更是百口莫辯。白翡麗毫無消息,秦裕文早已鬱悶,或許他倆此生也沒甚麼機會了。白千州阻隔一對有情男女,不正是因為他毫無身分與地位?!
「哎呦...就這麼辦吧!直接在高雄雙喜臨門,這戲院就先交給你們年輕人經營看看,有你在雲蘭身邊,我也比較放心。」老闆娘阿薩力的為秦裕文決定主意,把兩人送作堆,白手起家的歐陽夫婦,總覺得英雄不怕出身低,歡歡喜喜地在高雄辦了一場風光婚禮,秦裕文直接被趕鴨子上架,毫無推託的藉口。
時光稍縱即逝,半年過去後,秦裕文帶著新媳婦兒回到了台北住所,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秦裕文短時間內變成老闆的接班人,衣冠筆挺的他,完完全全把初戀情人忘得一乾二淨。在台北新生活,他是忠實的老公,也是岳父岳母眼中的乖女婿,不再是南部家鄉裡的貧民戶,對原生家庭的財務也有所改善,秦裕文已無怨言。
「你小心一點,肚子都四個月,還送便當給我,妳是怕沒人知道妳懷孕了嗎?!」裕文小心翼翼地牽著雲蘭纖細的手,深怕金枝玉葉的她稍有差池,他可惹不起老闆娘的責備啊。
「呵呵...人家做的愛心便當嘛!快點吃~」雲蘭一臉喜悅,她現在是以夫為天,全心全意花心思在秦裕文身上。
「妳快回去吧!這裡的美術工程瑣事多,小心別被零件絆倒了。」秦裕文的體貼入微,讓雲蘭聽了喜孜孜地感受。
「我還要去拿訂製的衣服,肚子越來越大,好多衣服都不能穿了...」雲蘭摸著自己的肚子畫葫蘆,眼神諂媚地望向裕文,表明看是誰闖的禍,擺明了曬恩愛給旁邊的員工看,一點都不害臊。
「是是是,我的老婆大人!都是我的錯!小心走路,讓阿娟陪妳去吧。」秦裕文一直都知道,就算雲蘭沒有嬌貴之氣,但她就是喜歡聽裕文柔情蜜意的話語。
歐陽雲蘭的初戀,正是秦裕文,那是雲蘭時常掛在嘴邊的頭號迷戀對象,在工作場合裡也沒人敢跟她搶。秦裕文一點都不敢透露自己有過戀愛史,因為他知道雲蘭承受不起,他也逐漸感受到雲蘭的佔有欲,不是一般女子的任性,而是毀滅性執著的傾向。秦裕文是完全封閉自己擁有過初戀,用謊言粉飾並隻字不提,反正家人也沒有聽聞過任何白翡麗的訊息,除了遠在故鄉的表弟阿章。越是禁慾的念想,心底陰暗的一角,總有一塊處女地是崁在秦裕文的心底,專為白翡麗闢建守候,明明知道兩人未來沒有希望,卻總是在夜深人靜時想起她。
事情總是那麼湊巧,歐陽雲蘭的裁縫師正是白翡麗,大腹便便的她在工作室裡忙碌地縫著衣服,壓根兒也不會想到厄運總是降臨在她身上。兩個女人都大著肚子,在工作室裡有談有笑,也許是即將做媽媽的喜悅心情,兩人無所不談也成為知心好姊妹。白翡麗羨慕歐陽雲蘭有位好老公,卻從來都沒見過他,聽說是寶藏戲院老闆的女兒,想順便向歐陽雲蘭打聽秦裕文的消息。
「嗯...妳想打聽什麼人?」歐陽雲蘭好奇地問。
「有沒有一位畫師是嘉義來的?我聽說他出差到高雄...沒有回來嗎?」白翡麗低調地打探,並不想曝光初戀的真實名字,免得誤認而壞了愛人的名聲。
「嗯...啊!有三個畫師是嘉義來台北的!一個是我老公,那就刪去不用說了。另外兩個畫師,現在都在高雄戲院,一位姓陳,另一個好像也是姓秦...」雲蘭極少管事,所以也不清楚員工真實姓名。
「姓秦的?」白翡麗喜出望外。
「是啊!和我老公同姓呢!」
「呵...這麼巧!那可以找到高雄的那位畫師嗎?」白翡麗沒有聯想到是雲蘭老公那身分,她也不認為自己的愛人會背棄她。
「好啊!我寫地址給妳,妳可以去找他!」雲蘭熱心回應。
「好!非常感謝妳!」
「...ㄟ...妳找他做什麼?該不會是...」雲蘭突然停筆,從來也沒聽過白翡麗談起自己的老公,一時興起好奇心。
「哎...妳就不要問那麼多了...」白翡麗一陣羞澀。
「哈哈哈...好啦好啦!就讓妳保守那個祕密吧!」
拿到地址後,白翡麗高興地徹夜未眠,沒想到,等了將近半年後才打探出消息。之前連車錢都沒有,為了安胎也沒辦法自由行動,根本沒法出門尋找秦裕文的下落。現在,知道人在高雄,也按捺不住地想提早行程整裝待發,白翡麗買了早班的火車票,內心雀躍地步上旅途再次尋夫。怎知道,南下高雄的盼望,卻換來撕心裂肺的結果,甚至她也沒有勇氣,再次回到台北印證難堪的三角關係。
******轉場 : 南部嘉義戲院分院外小吃店******
「妳要找的畫師,應該是我現在的老闆秦裕文!」同姓的秦畫師語出驚人。
「老闆?秦裕文是你老闆??」白翡麗難以置信,短期內怎麼可能會有一步登天的財富地位,她無法相信畫師口中的秦裕文是她所認識的文哥。
「應該不會錯的!他確實是高攀上了老闆娘的女兒,在高雄也辦了一場結婚喜宴,我也有喝到喜酒啊!」畫師滔滔不絕地說,免費吃了一頓飯,總得八卦點訊息回饋。
「...怎麼可能...」白翡麗喃喃自語,傷心欲絕地回到旅館。她沒有力氣當晚再搭車北上,她需要一點時間,冷靜撫平內心的激動。
現實,總是逼著人成長;情緒,也壓迫著真實個性,變成自己質疑的另一個人,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白翡麗還是拖著疲憊的身軀,挺著大肚子回到台北的工作室。白天,她前往寶藏戲院,在對街巷弄裡躲躲藏藏地觀望,等候多時,她看到歐陽雲蘭的身影出現,而出來戲院門口接雲蘭小姐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愛人秦裕文。親眼看著秦裕文接過便當袋,歐陽雲蘭溫柔地挽著秦裕文的手臂,兩人走進他們專屬的人生戲院。白翡麗看到這一幕,揪心地無法承受自己變成第三者,一點資格、身分、立場都沒有,自卑地窩在巷弄裡泣不成聲。
在戲院附近的小公園,白翡麗在涼亭石椅上呆坐許久,她完全沒了人生方向。同樣是孕婦,她未婚生子的地位是難堪的,她的後來出現是不被允許的,她是過去式的初戀更是難以啟齒的。同樣是女人,怎麼可能再去為難另一個待她情同姊妹的善良女人呢?白翡麗不時地撥掉臉頰上的淚水,濕氣止不住地回滲,夾雜著自己發抖飆出的冷汗,她不敢相信秦裕文會這樣輕易地拋棄初戀,她不想去相信,也不願意去面對事實。白翡麗不斷地把自己困在那樣無法掙脫的情緒裡,從中午她就哭到黃昏,路過的人都想幫她,怕是她即將臨盆,最後白翡麗還是傷心過度地昏厥在公園椅下...... -待續-
作者 : 潔希李 ©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