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至今已幾週過去,開始在肉廠的工作之後,能夠到野地探索的時間便只剩六日,平日必須勤奮努力工作,賺取接下來旅途的費用,並累積薪資單留著申請第二年簽證。要想活著總是需要用到錢,要想得到錢便必須工作,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腳踏實地一步步努力才是現實。
週末,六點自然醒,省得鈴聲吵吵鬧鬧。
一杯熱茶的時間交給自己,一顆煎蛋的金黃配上熱氣,簡單弄點早飯,收拾整理,便再度跨上我的單車前往森林。清晨的小鎮依舊寒冷,但仍止不住厚衣下奔騰的心,騎了幾十公里的腳踏車,這里程數早已讓我諳習風切與坡道,在西澳的藍天之下馳騁翱翔。
離開柏油路面,轉入熟悉的黃土小徑,一邊避開樹枝殘幹,一邊閃躲坑洞礫石,前往平常停放單車的入口起點。不知不覺中,倚靠的坐墊越發顛簸,踩踏的一腳一步越發沉重,停車查看,後輪沒了生氣,平扁無比,已然死去。
看來得先回去一趟想想辦法。
在澳洲大家都說「沒車等於沒腳」,這雖然不是汽車,但對我來說仍是重要的交通工具,這幾週的移動都靠它幫忙,省了不少氣力與時間。倘若沒了這輛單車,我大概真的會走到腳都沒了。
努力牽行返回住處,先將輪胎打氣灌飽試試,依舊洩氣,再試著用肥皂水找找破洞。東弄西弄搞了老半天,最後發現大概是內胎破了,但手頭沒有工具能夠處理或是補胎,鎮上也沒單車行。雙手髒黑,無助發愣。抱歉了小藍,能力不及,只能宣告放棄。
我心已死,但想了想,今天還有時間。
捨不得白白浪費,於是下定決心。
嗯,重回步行。
從住處走到平常探索的森林,即便只到入口也有兩公里的路程,更不用說還要在其中漫步探索。邁步走過忽高忽低的坡道,再進到森林逡巡徜徉,整天十幾公里不在話下。算不上遼闊的五十公頃,最初還覺得稍嫌狹小,此時早已豁然蒼茫。早晨薄明尚未帶走寒氣,此刻白日卻高掛豔陽,在空無一物的小鎮一步一步,踏著大地乾燥的塵土飛揚,或許這才開始稱為征途,而不是像平常那樣悠閒散步。雙腳踏足之處,世界的廣袤與否,全都取決於自己能否到達,全都指望何時揚帆啟航。
重返柏油路與沙土小徑的交界,再度開始今日的探尋。先前騎著單車趕赴森林,往往走馬看花略過這一邊緣地帶,而步行又創造了新的視點。平常騎車經過的地方,一旦用走的方式放慢步伐,那些未曾進入視野的花草盎然綻放,未曾留意的光影形同寶藏。
走路、散步、步行、健行,依靠雙腳的移動需要花費更多心力,但唯有如此淡然的速度,才最符合雙眼留心的注目。著眼於風的軌跡,鳥語蟲鳴恣意溜進心底;瞻望那光的行進,桉林樹影悄然揭露秘密。
看看那路旁的粉紅鳳頭鸚鵡 (Galah),晃晃悠悠如同嬰兒學步,在樹上的姿態卻像特技表演般備受矚目。有了翅膀或許能翱翔天空,但唯有雙腳才能夠於此駐足停留。走累了,就停下歇會兒和牠們一同蹓躂路旁,享受午後的時光。
高鳴四起,鳥群飛翔,捎去清風帶離晝夢,剩我一人獨自呆坐。好吧,是時候再度出發,這次全靠雙腳,看我能走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