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抉擇 (8)

「你怎麼會過來……」兩分鐘後，Snow打破沉默。

「其實，我是和Ji一起來的；想說沒什麼事，過來看看妳。」

「喔，原來是這樣。」

平時的Snow，不太可能這樣支支吾吾。於是，我決定直接問她。

「妳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我……」

「嗯？」

「你確定你真的要知道……」

不知道這算不算處女座的直覺，我隱約可以感覺到Snow要跟我說的事情，但我就是想聽她親口跟我說。

「方便跟我到一個地方嗎？這裡人太多了……」

「嗯！只要不會耽誤到妳上班的時間就好。」

就這樣，Snow帶我進入她們的一間小倉庫。這間倉庫和原來那工作室約有十步左右的距離。

「說吧，是不是關於我們感情的事？」

Snow一進到倉庫裡，就一直低著頭。突然間她哭著對我說：「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

頓時，我的胸口像是被某種重物重擊般，重重地搥了一下。

「為什麼？」我冷冷地問了一句。

「可以拜託你不要問原因嗎？是我對不起你……」

「妳應該很清楚我的個性，任何事情我都一定會追根究底的；就算要分手，妳也要給我個理由吧？！」

Snow仍舊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Snow搖搖頭。她留著長髮，我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我可以聽到她的聲音是哽咽的。

「那是為什麼？」

「可以不要問嗎……」

「如果是因為前兩天的事，我願意道歉；我只是不希望妳出事而已。」

「我知道，跟那件事無關。」

「那是我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

「不是。」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我的情緒稍微激動了起來。

「我…… 我喜歡上了別人。」Snow緩緩地說出我最不想聽到的那句話。

好痛，真的好痛，這次不僅是被重擊，就彷彿已經被重擊的胸口又被人用刀劃上了幾刀。

我無奈且無力地跪了下來。

「你不要這樣……」Snow使盡力氣想將跪在地上的我拉起。

「不，妳聽我把話說完。」

看著淚流滿面的Snow，我把這幾天的心情全說了出來。

「也許三年對妳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我而言它是獨一無二的，是我人生最值得回憶的一段，我願意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再給彼此多一天的時間，做最後的考慮好嗎？」

「你先起來，不要跪在地上……」

「就當這是我最後的請求吧？」

Snow聽到我的請求，她也點頭答應了。

事已至此，我似乎屏棄了所有的自尊，想爲這段感情做最後的努力。

-永恆-

這感情包含很多東西，

並不是只有感覺而已。

有我的愛情，滿滿的回憶；

請妳用心瞧仔細。

這感情包含很多東西，

並不是三年時間而已。

有我的努力，守護著情誼；

請妳好好去珍惜。

盼我倆的愛直到永恆，

用最深的情將她完成。

努力編織的美夢，如何才算完整；

生命之中，無怨無恨。

盼我倆的愛直到永恆，

時間再久我都願意等。

一生只愛妳一人，不管傷有多疼；

付出之後，滿心安穩。

這曲是我高中所寫的，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詞填，就在Snow跟我說分手的那晚，我一個人待在書房裡將它完成。

那晚我一夜未眠，早早就躺在床上，但腦袋裡都想著和Snow交往的點點滴滴。

我想著：Snow曾跟她的幾個好朋友說過，她大概再也遇不到比我對她更好的男生。

我想著：在爭執前，我們還一起過過生日(我的生日在9月13日)；暑假還一起去阿里山和墾丁玩。

我想著：如果沒有這爭執，我們的感情是不是可以繼續？

可是Snow說，這跟那爭執無關，那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知道感情很多時候，不能用是非對錯去衡量或判斷，所以就該讓我抱持著遺憾？

 2000年的10月10日，我按照約定到了Snow的公司找她。Ji也跟著我去。可惜，Snow沒有勇氣面對我。也許她怕我難過、傷心，所以她決定避不見面。

只要我跑到地下一樓的工作室去找她，她就會立刻搭乘電梯跑上14樓；聽她的同事說，那裡也是她們的儲藏工作室之一。我們盧了好一陣子，最後我表明我一定要聽到Snow的答覆，才肯離開百貨公司。

就在我又要準備跑上14樓時，如秀的同事叫住了我。

「你等一下……」

「我，有事嗎？」

「你是不是要找Snow？」

我點點頭。

「這樣跑上跑下、躲來躲去也不是辦法，如果我有辦法幫你聯絡到她，你願意跟她好好聊一聊嗎？」

「我想這麼做，但Snow不願意見到我，妳能幫我嗎？」

「你等等，我試試看。」

只見Snow的同事撥了電話，講了一段時間後問我：「不是Snow，你願意接嗎？」

「不是Snow……」我心裡大概有個底。

「喂……」我忐忑地接過電話。

「我就是Snow喜歡的那個人，相信她應該都跟你說清楚了吧？」

「沒有，她什麼也沒說。」

對方沉默了約30秒。

「總之，Snow不想再見到你，你死心吧。」

「是Snow不想見到我，還是你不想見到我；我想聽她親口跟我說。」

又是沉默的時間，我實在很討厭這樣的感覺。

「好，你現在按照我說的方向走去；到那邊，我們把話說清楚。」

我好像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照著他的話做。

是一間小房間，我就像是進去跟綁匪談判的人，只是我沒有太多的籌碼。我讓Ji一個人在外面，Ji告訴我需要他的話就Call他，不虧是我的好麻吉。

三個人：我、Snow，還有那個男的。Snow剪短了頭髮，連先前她使用的手機都換新的，似乎想徹底斷絕我們的感情；我一直看著Snow，但最先開口說話的卻是那個男的。

他說了一堆，而且看起來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讓我有股想揍他的衝動。

「可以讓Snow開口說話嗎？我進來這裡，不是想聽你說廢話的。」

「她已經……」那個男的話說一半，就被Snow打斷。

「沒關係，我確實答應阿健，今天要給他答案。」

「人我也看到了，妳現在應該可以告訴我，妳的決定是什麼了吧？」

可能因為沒吃早餐的關係，聽著如秀的每一句話，我的胃開始抽痛了起來，我的手不自覺地摸著腹部的位置。 那個男的冷眼地對我說：「不要裝可憐。」

我很生氣地回了一句：「我沒有！」

Snow說：「阿健他不是這種人。」

接著問我：「你是不是又沒吃早餐？」

「重要嗎？一切都不重要了。希望妳所做的抉擇是對的。」我落寞地推開小房間的門走了出去。

Ji看到我的表情，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他沒多問。

談判是破裂的，我輸掉了這段感情；我到現在仍然記得Snow說的：「三年的感情其實沒有你想的嚴重，很多情侶交往十多年，不也是照樣分手？」

對我來說，這不只是三年的感情。就像「永恆」的歌詞裡頭所寫的：付出之後，滿心安穩。至今，我對 Snow 只有感激，對那段感情只有美好的回憶，沒有任何恨和怨。分手後的兩個月，我舊地重遊，再回到建台百貨公司那個傷心的地方，頗有感觸地寫下了彷彿這首歌。那天是Snow的生日。

-彷彿-

愛上了妳，將自己一切交給了妳，

所有的希望和寄託，都放在妳的身上。

調整自己，調整著兩個月來的心情，

無時無刻都在掛念妳、想問候妳，

現在的妳是否過得愜意？

過了這一條街，彷彿遇見妳，

物換星移拼命追逐妳的蹤跡；

我依然愛著妳，依然在等妳，

想告訴妳此情不渝。

過了這一條街，彷彿遇見妳，

我發誓我是用生命在愛妳；

珍藏這些回憶，珍藏妳每封信，

想告訴妳，我不願放棄，

真的不願意放棄。

千囍年是我最難忘的一年，那年發生許多事，但都沒有像和Snow分手這事，這麼樣地震撼著我。隨後，我放棄了學業、工作，躲在Ji家好一陣子，直到12月15日去當兵。退伍後才繼續完成學業。

退伍那年，接到咕哩結婚的喜訊，身為好友的我，也有前去祝賀，相信她現在應該有非常好的歸宿。對於Snow，我也是希望她能像咕哩一樣，有個真心的人能對她好。

回想起這段戀情，我找到了曾寫過的一首歌詞，歌名叫做「記得」。

-記得-

三年前的秋天，

一個女孩的出現，

在我生命起了漣漪，

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心和心的相印，

是彼此之間的諾言，

她的天真讓我輕易相信，

甘心奉獻。

記得某年某月某天，

一起散步在沙灘上面。

吹吹海風、聞聞味道，

彷彿幸福就在身邊。

記得某年某月某天，

依例站在巷子口前面。

寒風刺骨、無懼無畏，

只要妳笑容滿面。

三年前的秋天，

一個女孩的出現，

在我生命起了漣漪，

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心和心的相印，

是彼此之間的諾言，

她的天真讓我輕易相信，

甘心奉獻。

記得某年某月某天，

吃著同一家賣的魯味。

雖然不是山珍海味，

卻有著家鄉的感覺。

記得某年某月某天，

輕輕躺在我胸口上面。

沉沉睡去、訴說永遠，

擁有妳，勝過一切。

一轉眼，事情已經過了7年多，不知道Snow過得怎麼樣，身邊的那個男的，是否疼惜她？我現在還是會想到過去的那段甜蜜時光，每次都會有股衝動想打電話給她，問她過得好不好。可是我一直無法鼓起勇氣，只能寄託於寫作，所以我寫下了這篇文，命名為「抉擇」。

【全文完】

後記

努力地趕工到凌晨的4點多，終於將「抉擇」這篇小說給結束。歷時三個月，一篇一萬七千多字的作品告一段落。

很多格友覺得我是個很多產的寫手，網誌中有許多部作品，會不會因此而搞混，或是有寫不下去的念頭？搞混是不至於，每篇文章的接續，我都會做歸零的動作。

也就是說，每新的一回，我都把它當作是新的作品去看待，除非我有把握或靈感，才會有接續文章的產生，以「抉擇」這短篇小說做例子，也才不過一萬多字，就要耗掉我三個月寫作的時間，其實就創作的速度來說，是非常緩慢的。

「抉擇」所描述的是我個人的初戀，是真實的事情，許多過程我盡量簡化，讓看小說的人就像看故事般，比較容易在看完之後脫離那樣的情境，但對我而言，它是刻骨銘心的。想把它獻給Snow，也獻給曾經在感情上努力堅持的人。

2008/01/15 凌晨4點40分於屏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