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不是一刀結束對手的性命才是復仇。
復仇不是凌虐對手致死才是復仇。
復仇是聖潔的,是完美致志才能抵達的高度工作。
復仇是每一步都要滿懷感激的踏下去,
直到最後一步踏完以前,從不露出任何破綻。
復仇是讓對方以為自己得到人生最美好的佳餚,
復仇是用最大的心理殘害能力傷害對手。
復仇不是活在平庸世代的人有辦法作的事情。
復仇是一篇詩篇,有資格朗誦它的人,
無論掛上什麼程度的勇敢代名詞都絕非足夠稱呼。
那天的天窗印象令人深刻,
雨落下的角度,美不勝收,
小曼最喜歡這種綿雨紛飛的季節。
「凱打電話來了,聽說馬歇爾帕克又在斥責我們的紅酒。」連拿著兩把沾著血紅的刀,從地下室走上客廳,小曼正穿著連的襯衫,當她傾身向前抵著桌子時,總是露出連最喜愛的「屁股的微笑」,他從後方陶醉地捏了一把。
「喂,我正在畫設計圖啦。」小曼正在規劃自己踏入紅酒事業的全新設計藍圖。
「所以妳有聽到我說什麼嗎?」
「什麼?」小曼對連吐舌,連輕輕地敲了小曼那微紅的秀髮,這是她最新染的顏色。
「我們得擴充我們的基地才可以。」
「真的還假的?」小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邊說邊坐在桌子上,這是她一貫的豪邁。
「沒辦法,凱說明年將會擴充研究領地,我們所負責的研究區域大概擴充了四倍吧。」連將兩隻血紅的刀子放在桌上,脫下手套。
「天啊,這樣我們要解決多少『人』啊?」小曼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
「不清楚。或許我們該休息一下,不然接下來的工作量可是很難消瘦的。」
「怎麼啦?這聽起來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哦?有嗎?」
「還有什麼事沒有解決吧?」小曼擺擺她的長髮,用手撐著自己的頭,嫵媚地看著連,這是小曼獨有的『興師問罪』。
「我是哪邊讓妳聞到不對的味道啊。」
「女人的直覺。」
「我不信。」
「說謊的時候要把自己騙進去才可以。」小曼露出得意的表情,這也是連至今感到最欽佩小曼的地方。要作到欺騙自己,才能作到完美的偽裝,在被連發掘以前,小曼始終善於此道。
「這是一個老掉牙無聊故事,想聽嗎?」
「哦?」小曼露出她的招牌表情,她喜孜孜地看著連的尷尬表情。
「可以的話,陪我去看個老朋友。」
「是怎樣的人啊?」能讓連主動去看的人,肯定不是男人。
「是個正妹。」
「我就知道。」小曼用力地捏著在連的手臂。
連很少說起自己的過往,
至少從兩個人在一起幾個月以來,
他總是只談當下的美好。
羅雨欣是西北醫院的固定客人,她喜愛看書,總有一疊小說躺在邊桌旁。非常可愛的女孩,看起來似乎還是大學生,適度天生的微捲,由於較淺的髮色與容貌,笑起來還有可愛的小酒窩,活像個外國人一樣,或許只差眼睛的顏色而已。
小曼從連跟羅雨欣的互動,
就可以瞭解兩人並非自己想像得那樣。
接近是兄妹的感情吧。
在羅雨欣面前的連,幾乎反常地不開黃腔,
不會調情、不會稱讚女性的好處,
他就像一個大男孩,盡講一些時事消息跟無趣的笑話。
最常談論就是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他們開懷地回憶。事後聽連描述,
那是連回憶中最為溫煦的時光。
十一歲以前的流浪生活,
在安子文先生關心之下,
終於化為終點。
也許就是這一段陽光,它填滿了連那奇異的微笑,
從認識連開始,小曼就非常好奇連的微笑究竟從何而來。
如此恐怖的殺人魔,
原本可以不問一聲地解決上門的女孩,
但他願意耗費一切心思調情、包裝、順著劇本走,
最後才願意砍下女孩的希望。
那種歧異的衝突,
終於在羅雨欣的笑容中看見了答案。
或許這就是浪費時間的美好吧。
與其毫無關連性地解決掉眼前的獵物,
連本身希望與獵物建立起一道友誼關係。
對他來說,或許這就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光明的溫煦,所延續的方式。
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在惦念著什麼,
深怕不做這些事情,就會忘記些什麼一樣。
他們好幾天都去看看雨欣,隨意地亂聊,
有時甚至是小曼跟雨欣互話家常,
這對小曼來說是獨特意義的存在。
然而小曼始終不解如此甜美的臉龐,
為何可以矛盾地塞下如此極大的憂鬱呢?
一直到了羅雨欣與小連將所有過去一點一滴地分享給小曼時,
她才勉強地拼湊起整個畫作輪廓。
羅雨欣本名原為「安以欣」,父親「安子文」收養了三個來自「蘭寧兒童之家」的孩子。這三個人由於生世之特殊性,在出院以前沒有確切的全名,也就是連、凱、蘭。
蘭寧兒童之家就像是地表上的潛伏者,不存在、沒有立案、被搜尋引擎額外剔除的單位。大多數兒童都被以實驗性利用,這裡曾經是國內外心理疾病與犯罪心理學臨床實驗的核心之處。
安子文,一名退休的情報員,接受了院方的人格調查與背景調查,雖然多數情況下,醫護人員都猜測安子文只是在訓練下一代,但是安子文堅稱這絕非他們所想的那樣。
安子文以為院方只會接納友善的來訪者,實際上院方根本不在意領養的人是魔鬼還是天使。蘭寧兒童之家巴不得送走所有的問題少年、少女。安家人以完全美好的姿態,接納這些新伙伴。連、凱、蘭三人在安家度過了人生中最為陽光的六年。
終止這個關係的起點是一個與安子文年輕犯下的錯誤。年輕的時候,安子文與邱郁玲為同事。安子文作的最大錯誤選擇就是同時毀了一個女人的青春、愛情、事業。他靠著熟稔的內線交易洗錢手法提前退休,並且將一切責任與證據留給了信任他的邱郁玲,這筆現金流攸關政經的敏感時刻,邱被採予最慘烈的處置。邱郁玲被迫在多個國家成為入境黑名單,由於背著偌大的黑鍋,即使在國內業界,邱郁玲也不得翻身。
經過多年的顛沛流離,她決定玉石俱焚。最終她靠著手上僅存的盤纏只能夠找到這社會暗處的傢伙。她找到了一名私刑專家,她要安子文付出慘痛的代價。某年正在衝刺新事業的羅曉嵐接受了邱的委託。
三台載滿重裝備的吉普車駛入了安家的寧靜小窩。邱並非愚蠢之徒,事前早已做好了萬全的調查,為此她還多抵押了逃亡不易的珍寶支應重裝備的使用。這是不斐的代價,光是那名名為「蘭」的少女就殺了四個羅的手下,造成十人受傷。這不禁讓邱認為安子文是否有意收留這些來自蘭寧兒童之家的小魔鬼。他們將蘭關在監理所的地下室,那是羅曉嵐這輩子經驗之濃縮打造的監獄。
當晚,邱就與羅曉嵐處決了安子文的太太,當著所有家人的面前,年幼的安以欣難以承受這種巨量的悲痛。這不僅僅是把一個人從活的殺掉而已,而是以料理的方式好好照顧眼前的「素材」。
安太太感到最輕微的痛苦,
是自己全身的皮已經被扒了一遍,
羅曉嵐要安太太在這種狀態好好安撫自己的孩子。
『別怕,媽媽沒事。』
『別怕,媽媽沒事。』
『別怕,媽媽沒事。』
這句話迴盪了那個最長的黑夜。
用著特製監聽設備在莊園外聆聽的連,
流下了人生第一滴淚,
他願意用過去的黑暗人生換回安太太健康的模樣。
感官始終會是疲乏的。
即使疲乏,對於連來說,
這是他這輩子不能忘記的歷史。
他跟凱殘忍地目睹所有一切醜陋的事情。至今閉上眼睛他還夠清晰地指出羅曉嵐當天使用了什麼刑具,割下耳朵、舌頭,五官只是輕鬆平常的事,羅曉嵐只是將那些東西視為是滷味那般的東西。
安子文與安太太享受了羅曉嵐這輩子最高境界的私刑教育,那是因為客戶最高規格的期盼所致。他們成為了餐桌上的佳餚,羅曉嵐說過他這輩子沒遇過這麼有勇氣的委託客戶,大多數客戶雖然總是在電話或者電子郵件裡說自己有多冷血,等到親臨現場的時候就會知道誰才是懦夫。
通常將受刑者割下器官的時候,多數委託人就決定離開工作室了,他們通常會抽上一根煙、喝上一杯烈酒,順便在心中猶豫『老天,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份了』。大多數的人都一樣,以為解剖就只是解剖,以為吃人肉就只是吃人肉。
但實際人與人之間的牽絆,可能難以讓一般擁有正常同理心的人,真的發自內心地成為真正的惡魔,真的將盤中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羅曉嵐大快朵頤,拿著一隻美酒敬他親愛的客戶。
他在她身上嗅出一股需求的味道;
她在他身上嗅出這冰冷外表殺人魔的弱點,
他希望好好玩弄安以欣那個孩子;
她希望自己人生會有一天解除在世界上的污點。
敬,美好的工作與前程。
燻昏的未來等待著兩人。
連跟凱花了幾個晚上研究了羅曉嵐建造的監理所結構,當時的機關還沒有經過改良,紅外線攝影機並非是多頻段,只要穿上貼滿鋁製膠帶外套及衣服就可以避免警報啟動,門口與窗間當時也並非裝備白朗寧機槍,而是單純連動羅曉嵐臥室的警報裝置。他跟凱靠著凱的解鎖技能突破了監理所大門,他們終於在最後一間密室找到安以欣。
連背著她往莊園外逃去。可惜連與凱終歸還是敵不過所謂的「經驗」之心術,安以欣的肩膀已經被打進定位晶片及一邏輯閘系統元件,一旦離開定位之外的範圍,整個莊園就會進入「鎖國模式」,將所有連外通道封鎖,所有重裝備都會一同出籠,如同是發動軍事規模戰爭一樣。這是羅曉嵐一直以來的堅持與原則,
『永遠要保障客戶的權利。』
『屍體是不能獨自離開的。』他這麼說。
羅曉嵐自然不會放過這兩個涉世未深的蠢小子。
他腦中已經盤算好解剖的順序與伎倆。
當時暴雨就像是嘲笑連至今最大的失敗一樣。
連被兩名員工壓制在地,臉躺在泥濘中仍不許風骨流散。即便是耗費人生所有學到的技能,仍然無法在短暫的時間內解決掉所有敵人。羅根本不在乎自己手下死了幾個。這讓連學到最大的教訓就是,要成長到足以解決掉現場所有的人才可以。
「死小子,你很有膽識。」正當羅曉嵐蹲下瞧瞧這個少年的時候,他發現兩個員工瞬間倒地,連拿出手中的刀刃往羅這裡刺入,但是下一秒鐘,連遭到無情的重擊倒在大雨滂沱的失敗之中。
「這麼年輕還弄得到麻醉蜂毒,真的很厲害。」羅曉嵐十分欽佩這名年少輕狂的傢伙。
「死老頭,你敢不敢給我殺死你的機會?」
「哦?憑你現在這個樣子。」
「別裝得你真的比較厲害,這裡是你的主場,現在殺了我不會得到更多的成就感,不是嗎?」
「哈哈哈哈,我難得遇到『這種方式』的懇求啊。」
「要是這樣就殺了我,只不過就做你平常做的事情而已。」連知道自己死期一到,但是說什麼也要活著回去,這樣才能回來復仇。
「我幹嘛要讓自己陷入危險呢?」羅曉嵐低頭看著少年,他非常訝異在這種生死邊緣,這名少年嘴角仍然在上揚。
連的骨氣,不許他在這時展現懦弱。
「放了小連還有凱。」此時,安以欣跪下乞求羅曉嵐,她試圖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救自己最心愛的人。
「小妹妹,妳好像搞不清楚狀況。」羅曉嵐蹲下,看著這顆還在稚氣的慾望之果。
「只要放了他們就好。」即使是大雨打在紅潤的臉頰上,仍然無法遮掩安以欣可愛的臉龐。
「憑什麼?」羅曉嵐內心有兩個巨大的聲音在互相螺旋對決。
「拜託,我會一直待在這裡。」安以欣用著她哽咽的聲音,說著讓羅無比興奮的話語。
這樣如此大人的話語,
如今輕輕地倒在櫻桃小嘴旁邊。
唯一一次,羅打破內心的原則。
「真是懦弱的男人啊。被深愛自己的小女孩給救了。」羅踩著連的頭,讓他受盡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