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很有趣,無痕這廂覺得橫豎話已說開,他大可不用再遮遮掩掩,想怎麼示好疼寵都有了名目。可是他沒料到,對玉石而言,他所做的一切,雖是感覺像真心,卻也有可能是假意;只要可能有一絲假,玉石就不願接受⋯⋯曖昩讓人受盡委屈,但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誰又敢先上前踏出一步呢?
紛紛白雪襯梅影,傘下伊人伴我行。
暖鍋滾滾香環繞,杭菊佐茶盼卿笑。
銀簪上頭,芳心默許,怎奈風波起。
「無痕,你⋯⋯你是真心要代娶玉石?」
無忌覺得自己不能不把這件事問出口,畢竟他這回真看不出無痕的心思。
一開始,玉石剛入堡,無忌的確是交辦無痕留意與關注;那日在香院燃香敬告天地與玉石結拜兄弟之後,無痕也一直領著玉石訓練、安排她行事,幾番風險玉石也剛巧都搭上了手,想必玉石女兒身的身分也是無痕一直從中介入才能瞞上這許久。
凌雲龍珮定下的婚約,一直就是個麻煩。要說服冷叔,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無忌從未打算屈服,有了幻兒,他已無法再接受任何女子。是幻兒令他明白,婚姻不僅僅是個形式,得要有兩心全然相許,才能長久幸福。
所以,昨夜聽到無痕在風雲樓裡大喊他願代娶,無忌心裡無法淡定視之,也很難輕易同意。此事原由關鍵在自己,如今卻要由二弟來承擔,縱然無痕的提議不失為一個解方,但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嗎?更令無忌猜疑的是,玉石可會是那個能令無痕心動、想相伴一生的女子?
「自⋯⋯自然是真的。」似是沒料到無忌會問,愣了一會,無痕才說。
無忌看著無痕的表現,怎麼看都覺得不自然,像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妥切,也像是半點也不想討論這個話題。無痕有事想要遮掩,無忌看得出來。
打從玉石到堡裡來,兩人關係看著確實日漸親近,很是相談得來;但聽說他們倆昨日在後院大吵一架,吵得厲害,無痕還揚言必要的時候,會請玉石離開;而玉石自從換上女裝進風雲樓之後,幾乎不曾正眼瞧過無痕。無忌瞧不明白,他們到底是兩廂意氣?還是終於不再為了掩飾秘密而繼續偽裝。
無忌對玉石不甚瞭解,但他知道自家二弟臉上那塊玉面究竟如何得來,又如何能夠在必要之時將情緒掩至無形。這麼多年來,無忌只見過無痕曾經為了一名女子放下玉面,為了她不惜與他發怒爭執。
直到那一回,無忌才理解,無痕內心也是有過想望的。
如果無痕對玉石有意,那他自然也樂見其成;但如若僅僅是為了成全,無忌不會選擇犧牲二弟的幸福。成親是一輩子,如若無痕並非對玉石有情,僅僅為了父輩間的約誓而讓無痕代娶,那對他們兩人都是不公平的。
缺少了真情實愛的婚姻,無忌如今已無法像年少時那樣輕易看待了。曾經他也以為自己隨意娶個妻子放在家裡無妨,只要能達到復興石家、確保家族萬全的目的,什麼籌謀、手段都不在話下。可當他終於遇到了能夠真心留在心上、日日夜夜只渴望將她擁入懷中的女子,他才明白,在他的婚姻裡,只能有她,也只會有她。除了幻兒,他誰都不要,也不要任何人事物阻擋在他們中間。
推己及人,無忌自己明白情有所鍾的滋味,他是怎麼也不會剝奪無痕與玉石能與心上相屬之人結為伴侶的機會。玉石如今人已在傲龍堡的保護之下,事情要解決就不在一時半刻,雖然冷叔態度堅持,但總能慢慢尋找到最佳良方。
因此,讓無痕出頭行代娶之事,無忌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再來一次。這是他對無痕的虧欠,也是他掛在心頭的一件要事。
無痕是唯有找到他真心喜歡的人才願意議婚,這一點無忌心間敞亮,最是明白。先前牧場王總管來信替秀清求親,幻兒亦有心為媒,無忌的態度很明白,只要無痕同意,他就促成好事。後來,無痕明顯意不在秀清,儘管不想掃幻兒興致,無忌也不曾因此勉強過無痕。而現在,那個每次問每次都求饒著說千萬別給他談婚事的無痕,說他要娶玉石。
無忌沒有錯過無痕回答時的那一瞬遲疑,為了更進一步確認無痕的心意,無忌並不打算任由二弟輕易逃避,直接挑明:
「無痕,哥知道那塊凌雲龍珮是個麻煩,也知道玉石與梁家對咱們家的恩義,但倘若你只是⋯⋯」決定把改變無痕行事的最大可能性說出口,無忌就是要教無痕明白,在這件事上,他完全毋須犧牲自己。「倘若你只是顧慮我和幻兒⋯⋯」
「哥,我⋯⋯」
無痕還來不及回答,蘭院房門就教人推開了。
「無痕,你回來啦?」
「大嫂。」
無痕聞聲揚首站起,帶著一臉笑朝幻兒打招呼,很慶幸有這個折岔,可以讓他不用撕開真心來回答無忌的詢問。
幻兒端著蔘茶,笑臉盈盈走進門來,發現兩兄弟間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怎麼?我打擾你們了嗎?」
幻兒狐疑的視線,在兩兄弟間瞄來瞄去。
無痕難得讓人看出他有點不自在,但很快恢復他慣常清風淡爽的模樣,說:
「沒有,大嫂沒打擾我們,我和大哥已經談完了。大哥放心,我已承諾履約,等玉石父仇得報,我就與她成親,屆時她將會是我的妻子,我也會真心一輩子照顧她,待她好。大嫂,我讓人準備了飯菜,晚上我和玉石就在松院裡用餐,我想既然她終將成為我的妻子,我們也該多些機會好好培養感情,你說是嗎?那麼大哥大嫂,我先告退了。」
聽了無痕的說法,又看著他忙不迭的搶出門去,像是半點不想耽擱的模樣,幻兒忍不住露出淺笑。可是她回過神來,卻沒在自己丈夫臉上看見同樣的喜色,不禁有點納悶的走上前去。
放下茶盞,幻兒站在無忌身後,伸手替他在太陽穴上揉按著,問:
「怎麼了?繃著個臉?誰惹你不開心了?還是說你捨不得玉石嫁給無痕?」
此話一出,無忌立刻旋身出手拉住幻兒,頃瞬將她牢牢抓到身前來緊緊抱住,幻兒也不掙扎,身子放軟了就偎進無忌的懷裡。
「小東西,別胡思亂想。」
無忌摟著幻兒,將她抱上大腿安頓好,讓她的耳畔正好能貼著他的心跳。
幻兒靜靜的靠在無忌胸膛上,握著他的手指把玩了好一會兒,嘟著嘴輕喃:
「要我不亂想,你就別板著臉陰陽怪氣,教人看著難過。」將手心印在無忌心上輕撫,幻兒微仰頭了頭問:「說吧,你在煩什麼?」
「我在想無痕昨晚說要代我履行婚約的事,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無忌眉頭未展,微嘆了一口氣。
「你覺得他不是真心要娶玉石?」
撐起身,幻兒望著無忌。
「我擔心他是為了成全道義而委屈自己。」
「無痕有這麼偉大啊?」
幻兒輕笑了一聲,在她看來,某人的「代娶」之舉,似乎也不是那麼勉強的啊!想起當初她在松院裡撞見的那個吻,呵,果然不是那麼簡單,害她白白擔心那麼久。
無忌撫著幻兒白嫩的臉頰,貪戀她的笑。曾經,他是如此擔心自己會失去,更擔心哪一天他會需要在家人與她之間做出抉擇。幸好,這朵笑顏背後的那顆心,自始至終都在他身上,從無一刻異轉。
如果可以,無忌希望無痕也能夠尋覓到那個能如此待他的女子。
「幻兒,你現在看著無痕,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嘍,無痕嘛!他處理事情特別冷靜細心,很讓人倚重。不過啊,他就算再好,也不及我丈夫的千分之一!」
幻兒很給面子的在無忌顎上、唇上各輕啄一口,無忌逮著了機會吻住那馨香小嘴,徹底纏綿了一番才肯放手,吻得幻兒臉色紅撲撲的,而後才說:
「那是他現在的模樣,其實,他小時候並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很活潑,很愛笑,老是跟在我屁股後頭,我們一起玩,一起惡作劇,一起挨爹罵,他總會挨著娘撒嬌,調皮得娘拿他實在沒辦法,只好板起臉唸他,要是再不聽話,就讓他吃爹爹的竹板子。」無忌的神情,陷入回憶,眉宇微凝。
「想不到無痕年幼時候會是這般模樣,我還以為他從一出生就是個穩重的小老頭呢。」
幻兒第一回聽無忌談起這件事,心裡頗是訝異,嫁進石家都兩年了,從來沒想過無痕也會有這樣一面。
「他是家變之後才改變了性子的。當時我受刺激太大,恍神了好一段時間,據冷叔說,是直到又有一回意外碰見火場才清醒過來,而且當時我被仇恨蒙蔽了心,好多年裡一心一意就只知道報仇。」思憶往事,苦澀夾陳,分外淒涼,無忌的聲音幾不可見聞微緊,唯有幻兒聽得出來。
「無介無瑕年紀小,吃不得苦,等我回過神來才明白一直都是無痕默默在身邊支持著我,傲龍堡能有今日,少了他絕對做不到。當年他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讀書,拿來練功,遇上難纏的對手,他也總是理所當然的站出來,把責任扛上肩,從無一句怨言。」
無痕的存在對無忌而言有多重要,他雖從未明說,但心裡從無第二句話。
幻兒聽著盈淚,忍不住擁住無忌,柔嗓低語:
「想不到除了你,無痕也吃過這麼多苦。」
一時間,幻兒心裡突然覺得也許無痕和玉石他們倆是真的能互相理解的,畢竟,他們都在童年時遭遇了驟然巨變,也都強收著自己原本的性子,過著隱忍的生活⋯⋯
「是啊,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渴望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他身為傲龍堡的二堡主,肩上的責任只有更多不曾減少,我實在不忍心他連自己的婚姻也賠進去,他為這個家犧牲已經夠多了,我希望有一天能還他自由,讓他去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如果無痕不娶,那玉石的事怎麼辦?冷叔那裡你怎麼交代?總不會又要鬧起彆扭來吧?」幻兒半撐起身子問,兩手撫在無忌的胸膛上。
要是無痕並非真心想娶玉石,她也不贊成他們倆在一起的。可是,這樣的話,玉石的事又要重回原點了。
「我確實還沒想到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不過這回我不打算讓無痕拿自己的婚姻去做賭注,我自己擁有幸福的婚姻,擁有深愛的妻子,這一切又怎麼能夠拿我弟弟的幸福去交換呢?」無忌臉色凝重的說。
「你的顧慮我明白,也不能阻撓你什麼,不過我覺得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糕,也許無痕和玉石的心裡,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樣貌呢。」
雖然無忌說的有道理,但幻兒卻始終覺得無痕玉石兩人並非只是受婚約左右,至少這些日子來她所觀察之見看起來不像。
夜色籠罩了下來,下人還沒進屋點燈,屋子裡卻並未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因為安置在屋宇四角的夜明珠及時起了照明作用。無忌幻兒兩夫婦緊緊依偎,心中各自盤算到底這件事該以什麼樣的方式落幕?其中最一致的期盼,是無痕和玉石最終都能擁有他們的幸福就太好了。
—·—
隨著秀清走進房門,玉石總算是第一回踏進所謂女兒家的閨閣。
梅苑裡這座無瑕的屋子,與玉石所見所想過的廳房都不一樣。入眼風華,特別的別緻,特別的典雅豐容。
一進門的小廳,除了鋪著織錦的桌椅外,最抓緊人視線的就是一高一矮兩座屏風。矮的那座約半人高,隔開了右側的空間,走進去是無暇的繡閣,裡頭採光良好,整齊擺著大小繡架、絲線矮櫃及各種織繡的器具。
那幅矮屏風繡得特別精緻,自小廳方向看過來是夏日芙蓉,自繡閣方向望出去,則是春水蘭草,悠遊其間的一對鴛鴦,春夏姿態也各有不同,光是這一面屏風就不難讓人看出織繡者的功力。
另一座近人高的屏風,則阻隔了外人的窺探,因為再往左側行進,就是姑娘家的睡臥妝整的地方了。屏風上繡了滿園梅林,構圖上與方才那面屏風不同,並非採用裡外不同圖面,卻是令兩側梅林分別綻放了截然不同的顏色,一面紅姿嬌豔,一面清麗白雪。一面深冬,一面早春,同樣各具風情。
臥榻空間裡側,擺了一張黃梨木細雕的睡床,沿著牆邊則是一系列相同材料的衣箱、妝奩,窗下還設了軟榻,架上白色窗紗,映著串串水晶珠簾,方才秀清就是坐在這兒被玉石瞧見的。
「玉石姐姐,你瞧,無瑕姐姐的房間可漂亮吧。沒住進梅苑之前,我還不知道傲龍堡裡有這麼漂亮的屋子呢。聽說小廳裡那兩座屏風都是無瑕姐姐自己繡的呢!而且呀,我還聽說她可不只繡了兩幅,在梅苑裡這屏風是每一季都能替換呢。」
秀清話匣子打開,拉著玉石這裡摸摸、那裡看看,一件女兒家的小東西,都能讓她說上半天。由於這一切對玉石而言也全是新奇事物,她倒也是聽著頗為入迷。
是啊,真的很漂亮,原來這就是大家閨秀的房間。玉石欣羡著從未謀面的無瑕,雖然沒了父母的照顧,卻有著三個哥哥的疼愛,光從這屋院就看得出處處用心。聽說無暇與夫婿冷剛更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也或許這就是所謂女兒家的幸福了吧。
在家有父兄照顧,出嫁受丈夫疼愛,一世無憂。
不過,對玉石而言,她倒是挺難想像自己只能待在這閨閣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年復一年。也許,無瑕就是把她所有的氣力都放在刺繡上了,才能織得出那般美麗精采的繡件。
「玉石姐姐,我同你說啊,我正在向玉娘嬸嬸學針線活,雖然現在還差著遠,但玉娘嬸嬸說我只要繼續練習,有一天也能像無瑕姐姐繡得那麼好的。」秀清翻出自己的小繡籃,拉著玉石叨叨說著。
玉石見那繃在繡架子上的小帕子,上頭紅紅粉粉的小線團,約莫能猜出秀清是想繡梅花,只是要能繡出無瑕那樣的作品,恐怕並非練習就做得到。玉石不想傷秀清的心,只是鼓勵的笑著。
倒是秀清自己明白,她輕輕接著說:
「其實我也知道玉娘嬸嬸是安慰我的,可是我聽著開心呢。」秀清喃喃說著:「我打小就沒了娘,牧場裡又是一堆粗魯不文的臭男人,雖然牧場裡人人都疼我,但我從小就是個野丫頭,騎馬抓羊擠奶我都在行,甚至比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更強、做得更好,可是女孩家的事我幾乎什麼都不會,來到傲龍堡,看到像嫂嫂那樣嬌俏的女孩子模樣,我不知道多羡慕,每回待在玉娘嬸嬸身旁,我都覺得,如果我娘還在一定像她一樣,我們母女倆一起說話,一起做針線活,一起替心愛的人做衣裳、納鞋子⋯⋯」
秀清的心情,玉石完全能體會,她忍不住伸手順順秀清的額髮,說:
「其實你做得很好啦。每個人都有自個兒擅長的事,瞧你髮式紮得多好看,玉石姐姐都沒你手靈巧呢。來,你跟姐姐說說,你這帕子是要繡給哪個心上人的啊?」
「哎呀,姐姐你別笑話我了啦,我這當然是要送給⋯⋯玉石哥哥的⋯⋯」
秀清見著那帕子,不禁又想起自己鬧出的笑話,忍不住漲紅了臉,想要從玉石手上把帕子拿回來。
可是玉石不依,笑著說:
「既然是要給我的,那我就得收下了,你呀,即使回牧場去也不許偷懶,等你繡出更好的,再來同我換回去,知道了嗎?」
今早,玉石聽幻兒說秀清已經安排了歸期,所以才會特地到梅苑來,希望能有機會與秀清再說會兒話。
「玉石姐姐,你會一直待在傲龍堡嗎?秀清下回再來,還見得著你嗎?」
秀清突如其來的問題,玉石竟哽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下回是什麼時候?她還會待在傲龍堡嗎?她也不知道。
「王姑娘,該用晚膳了。」
小丫鬟怯生生的聲音,自屏風外傳來,打破了一室寧靜,也讓玉石躲避了那不願深思的難題。
「咦?咱們都聊這麼久了啊?玉石姐姐,不如你就在這兒跟我一起吃?」秀清轉頭吩咐小丫鬟,「喂,你再去把玉石姐姐的飯菜拿來⋯⋯」
「秀清,不用了,容園那兒肯定也早有準備,就不要麻煩了。我先回去,你趕緊趁熱吃吧。」
玉石站起身讓小丫鬟替她將暖裘取來,準備離開。
「玉石姐姐⋯⋯」
「是啊,秀清你趕緊趁熱吃吧,你玉石姐姐的,我早已經讓人準備好了。」
聽到清潤嗓音自門外出現,玉石和秀清都嚇一跳,廳外站著的正是無痕。
「石無痕,你來幹麼呀?」
秀清的態度可不客氣了,兩大步就擋在玉石身前。
玉石見無痕身上的斗篷雪花未落,知道他必是風塵僕僕趕回,心裡頗擔心他此番行程是否順利,可是又不知該拿什麼立場關心,只好咬著下唇不作聲。
面對秀清的挑釁,無痕不怒反笑,他此刻眼中只瞧得見玉石清麗的身影。不管這一日過得如何不順遂,遭受何等的刁難和威脅,此刻在這裡見她安好,他的心就有一種莫名安適感,要是能再見她的笑就更好了。
「我來接你玉石姐姐去用晚飯啊,走吧,玉石。」
無痕順手接過小丫鬟取來的暖裘,輕輕一抖,眉目一揚,笑著等玉石過來,好替她披上。這態勢有些強硬,又太過理所當然,讓玉石覺得有點尷尬,既不想就這麼過去遂了他的打算,也不好這麼僵持著讓大家空等。
總之,秀清是先耐不住性子了,兩隻手腰上一扠,硬是擋在玉石身前,說:
「哼!你說走就走啊?玉石姐姐,你要是不想跟他走,不用理他!別怕,我保護你!」
無痕啼笑皆非的神情,倒是一句話不開口,只是一雙眼直勾勾的瞧著玉石,把決定權交給她。
玉石微皺眉,輕瞪了無痕一眼,怕秀清真要再鬧騰起來,又鬧得不可收拾,只好側移步子,淺笑對秀清說:
「秀清,沒事的。明天我再來看你。」
話說完,玉石人才走到無痕跟前,就感受到暖裘輕披上身,無痕甚至不肯讓她動手,堅持替她結妥繫帶。心知好多人、好多雙眼睛看著,玉石不好跟他拉拉扯扯,只好微酡著臉頰,靜靜的站著,等他為她穿妥暖裘,打理妥當。
「秀清妹妹,天這麼冷,你就不用送了。」
無痕撐起玉石帶來的傘,率先行至簷下,等著玉石行進傘來。
玉石望著身後滿天霜雪為景的他,眼眸始終緊鎖著她,讓她彷彿有種錯覺,彷彿只要跟隨著他,天大地大至少會有一方安適,有他寬闊的肩膛,將為她抵擋一切。
不知不覺的,玉石邁步走向無痕,走入他的傘下,走進他的懷抱,臨行前,回過身對秀清一笑,讓她趕緊安心進屋,就隨著無痕的腳步踏入雪中。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秀清再怎麼不情願,也看得出無痕哥哥對玉石姐姐的悉心照顧,看得出玉石姐姐對無痕哥哥的相信與依賴,那兩人在雪中同撐一傘相互扶持的背影,看得秀清熱淚盈眶,誰教這兩人就是她王秀清最欣賞、最喜歡的兩個人呢?如果他們倆能走到了一起,她也只能衷心祝福他們了。
「石無痕,你要是敢欺負玉石姐姐,要是敢讓她傷到一根寒毛,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
秀清朝著雪中大喊,冰涼的雪花帶走她熱淚上的溫度,也迷蒙了她的視線。
迷離中,她瞧見無痕哥哥與玉石姐姐,在小徑邊微停了腳步,一起回身朝她微笑揮手,而後,他們的身影就隱褪入點點梅影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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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無痕一手撐著傘,一手環過玉石的腰,支撐著玉石的手肘,片刻不鬆手。
在冷冷的寒風中,如此親暱,如此靠近,雖說無痕沒有半點不規矩,還是讓玉石整路都紅透了臉。因此,一下平地,她就趕緊站開一步,輕輕掙開無痕的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