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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希米亞狂想曲》邊緣人的巨星之路,「自己」才是自己的解答

2018/11/23閱讀時間約 26 分鐘
Rami Malek 完全把 Freddie Mercury 演活了,將近百分百的還原 Mercury。Malek 真的非常值得一個最佳男主角。看完《波希米亞狂想曲》(Bohemian Rhapsody)之後,我也馬上進入 Mercury 的粉絲之列。
雖然《波希米亞狂想曲》並未獲得國外影評的一致認同與喜愛(RT 63),但卻能讓影迷與歌迷又喜愛又感動,第一個原因應該是 Malek 把 Mercury 演得活靈活現、宛若在世,尤其在故事最後,還把觀眾帶回 1985 年的 Live Aid 演唱會。電影中與 1985 的 Live Aid,兩場節奏一樣,歌手表情動作一樣,連鋼琴上面的PEPSI、架在頸背上麥克風、或現場觀眾,也都一模一樣,顯然在電影的製作過程,許多細節都有考究也顧慮到(可以參考下面影片,或是這個連結的最完整比較)。
觀眾會喜歡《波希米亞》的另一個原因,則是故事的安排相當緊湊、巧妙、也很感人。緊湊,因為電影中的每個重要場景,都同時包含好幾個重要事件;巧妙,因為故事透過細膩的對話,編織出 Mercury 這位渾然天成的藝術家與表演者;感人,因為每個關鍵事件的背景,都對應著 Queen 的重要歌曲,於是熟知歌曲與歌詞的觀眾,肯定會被這些歌詞所呼應的事件本身觸動,而感動到不禁淚流。

渾然天成的藝術家 Freddie Mercury

電影從許多角度重現與詮釋 Mercury,雖然過去我也聽過許多 Queen 的歌,但是直到看完《波希米亞》之後,我才真正地認識這位渾然天成的藝術家,他不只天生對音樂敏感,對於文字、圖像、造型、表演等等,也都有自成一格的天分與自信。
例如 Queen 的樂團符號,就是出於 Mercury 的親自設計(畢業於西倫敦大學的藝術與圖形設計系)。又例如,第一次與 Smile 樂團登台演出時,Mercury 唱出的歌詞,就與 Smile 樂團原本的創作不同,因為 Mercury 不喜愛原本的歌詞,所以在練唱時,早已隨性更改。
除了創作音樂、歌詞、與設計之外,Mercury 還喜好有點任性的命名或改名。他首先幫自己從父親命名的 Farrokh,改名為 Freddie。進入樂團之後,他將團名 Smile 改名為 Queen。錄製 demo 唱片之後,他就在生日的當天,公布自己不只名字已改,連姓氏也已經由 Bulsara,正式更改為 Mercury。
對他來說,生日這一天,就是 Freddie Mercury 由 Farrokh Bulsara 破繭而出的重生降臨。巧妙的是,在他刻意逃避家人朋友追問改姓緣由,默默來到鋼琴前面自彈自唱〈生日快樂〉之時,電話鈴響,EMI 來電想與 Queen 見面聊聊。果然,自此之後,Mercury 開始以唱片歌手和表演者的身分,活躍舞台,與「非洲東邊印度裔的祆教後代」身分漸行漸遠。除此之外,Mercury 也曾暱稱 Queen 的律師 Jim Beach 為 Miami Beach,也在與 Paul 熟識之後,為他改名為 Tracy。
Mercury 對於文字的使用不只善於創造名字,他的〈波希米亞狂想曲〉也是如詩的歌詞。當EMI高層 Ray Foster(Mike Myers 飾演)開始質疑這首六分鐘的長歌,怎麼可能獲得青睞,還批評歌詞詭異,其中竟然還有 Bismillah 這種怪字。現場眾人不禁搖頭解釋,模糊的歌詞代表詩意,而且,如果 Foster 會聽不懂,那是因為「詩是為耳朵歌唱(The poetry is for the ear.)」,而不是為了理性的分析與闡釋。有趣的是,Foster 肯定不知道那個他批評為太過詭異的 Bismillah,還真是少見的線索,隱晦淡然地呈現著 Mercury 的真實身分:來自不同宗教與不同族裔的英國新移民。
Mercury 穿著服裝的自信與大膽,當然也是獨樹一幟。無論是奇怪的蜥蜴外套、一身黑白菱狀拼接、或是白色坦克汗衫,都是一樣的酷到充滿吸引力。當然,除了始於Mercury 勇於嘗試且喜愛冒險的天生性格之外,一生好友 Mary Austin(Lucy Boynton 飾演)的建議與鼓勵肯定也是緣由之一。
多變大膽又沒有界線的Mercury

巧合的場景設計與音樂背景

以故事而不是真人歷史的角度來說(後面另有解釋),《波希米亞狂想曲》的劇本真是寫得好用心。許多場景,都是好多事件的集合,而背景的配樂與歌詞,也與故事的前景與核心相互呼應與契合。
1. 生日當天,也是邊緣人的重生
前面提到 Mercury 的生日當天,就是個例子。九月五日這一天,Mercury 帶著女朋友 Mary、Mary 的父親、還有三位隊友,來到家中與父母及妹妹共進大餐。在家時,Mercury 的父母與大家分享他們自幼的溫馨家庭照,但是這些舊照卻洩漏了許 Mercury 小時候的故事:他不是道道地地的倫敦人,而是來自東非的印度帕西人(Pasi),而且,他小時候還曾經是個拳擊選手呢。這些新增的個人資料,加上隊友早就已知的雙排四顆門牙(暴牙的長相),都是彰顯「Mercury 真是個邊緣人啊」的無情現實。
Mercury 不喜歡別人知道他不是出生於英國,於是就在以難民身分來到倫敦就學之後,將自己改名為 Freddie,畢竟 Farroah 一詞並非道地的英國名字,容易讓人識破他移民的身分。而妙的是,雖然是印度裔,實際上 Mercury 一家人也不是住在印度半島的印度人,而是生活於印屬的東非 Zanzibar,也就是今日的坦尚尼亞。此外,Mercury 一家人所屬的帕西人族群,是波斯人的後代,信仰祆教(瑣羅亞斯德教)。一千多年以前,帕西族群因為不願改信伊斯蘭教(穆斯林),於是遠離中東,來到非洲東岸(有些帕西人移民到印度半島北邊)。
於是,帕西人(信仰祆教的波斯人)是天生邊緣人的象徵,因為他們既不屬於印度,也不屬於伊斯蘭,更也不屬於英國。帶有「天生邊緣人」的血統與身分,Mercury 來到英國之後,希望能徹底的脫離與改變,於是他不想擁有父親賦予的姓名,寧可自己創造屬於英國(倫敦)的新身分,於是透過改造姓名,他重新創造自己。由「邊緣人與名字」的關係,就不難發現,「融入與被接納」肯定是 Mercury 的人生課題。
第一次與EMI經理見面時Mercury的白色蜥蜴外套
甚且,同樣是在這場家庭聚會,觀眾跟著 Mercury 來到他的家,見到他的父母,我們才會知道,原來他的父親對他懷有極大的期待與理想。Mercury 的父母在家中特別留了一張 Mercury 帶著拳擊手套的照片,這肯定是父親對於兒子期待的原型:健壯英勇的大男人。不過,觀影者(樂迷)肯定都知道,Mercury 既不是肌肉派的健將,更不是大男人類型。於是,故事於此留下一個伏筆,到底 Mercury 最後會不會與父親和解呢。
這場飯局裡,有兩位父親。Mercury 的父親是位虔誠的教徒,也是位負責的父親,他的座右銘是,好念頭、說好話、做好事(good thoughts, good words, and good deeds),他同時耳提面命 Mercury 一定要記住這串座右銘。Mary 的父親,則是瘖啞,他無法與 Mary 語言溝通,只能閱讀唇語。Mary 是位心地善良又溫暖的女孩,在知道 Mercury 喜歡同性之後,並未生氣或離棄,還是繼續接納關懷他,甚至成為終生好友。Mary 會有這番美德,應該也與她父親是位瘖啞人有關,修養她擁有天生的同理心,而容易接納邊緣人。
這場生日飯局,是個非常成功的佈局,同時並列 1)「邊緣人」議題,2) Mercury 的重生之日,3) 與父親的心結,最後,4) 還來了 EMI 經理的來電,自此故事進入下一個段落,而 Mercury 也準備下一個人生階段,成為正式的簽約歌手。
2. 求婚當天,也是分手的開始
1972年,Mecury 向 Mary 求婚的當天,也是個多戲之日。這一天,他們兩人躺在地上的破床墊(顯示剛開始歌手生涯,還相當克勤克儉),Mercury 反手將腦子裡的樂句彈在琴鍵上,這一串樂句剛好就是 Bohemian Rhapsody(後面簡稱 BoRha)的前奏(Mama, I’ve killed a man 的前八拍)。當時,這串音符還只是他腦中一句有發展的可能性,整首歌曲尚未成形。
「Mary,你那邊有酒嗎?給你自己斟一杯,乾杯。來,你到窗邊看看,有看到我嗎?」
妙的是,在這浪漫的當頭,也就是 Mercury 與 Mary 一起在破床墊上聊天時,背景音樂是普契尼(Giacomo Puccini)在《蝴蝶夫人》裡的〈美好的一天〉(Un bel di vedremo)。之後,他們還在〈美好的一天〉的歌聲中,聊著我愛你和戴上戒指吧。普契尼的《蝴蝶夫人》講的是「等待愛」與「迷失在追尋愛」的悲劇:在長崎苦等三年的蝴蝶夫人,最後的確等到軍官再度登陸日本,但是,軍官卻帶著新婚太太前來,當場讓蝴蝶夫人在極度開心相見之時,卻又瞬間跌入絕境。
在《波希米亞狂想曲》的求婚場景,導演將背景歌劇設定為〈美好的一天〉,既是預告也呼應 Mary 與 Mercury 的婚姻未來。尤其是當 Mercury 一直告訴 Mary 「她是他今生的最愛」而且「一輩子都不能把戒指取下」之時,歌劇背景中蝴蝶夫人將面對的未來,卻是看著軍官帶著新歡出現,恰巧預言有朝一日,Mary 也得面對 Mercury 將會對她說,他是雙性戀也愛男人的殘酷現實。
緊接著求婚片段,Queen 的三位團員忽然間破門而入,歡欣鼓舞地向 Mercury 報告好消息:唱片公司已經幫他們安排好一趟美國的巡迴演唱之旅。果然,在這趟旅程,Mary 與 Mercury 漸行漸遠,而 Merury 也漸漸意識到自己對於男性較有興致。即使後來 Mercury 還為 Mary 寫了一首 “Love of My Life”,他仍舊無法抵擋由〈美好的一天〉所伴隨而來的離別惡夢。
有趣的是,也是在〈波希米亞狂想曲〉的前奏出現在電影中的這一天,背景中的「歌劇」同時也在預告下一張極高製作費的概念專輯,肯定會與「歌劇」有所關聯——A Night at the Opera。
「你看,下面聽眾都跟著我一起合唱“Love of My Life”,他們都是在為我歌唱給你聽。」
3. 卡門邊緣人與波希米亞邊緣人
除了在求婚當天有歌劇背景之外,在 Queen 與EMI的 Ray Foster 碰面,說明即將製作一張「搖滾歌劇」的當天,Mercury 就是先播放一曲〈卡門〉作為開場。聽畢,Foster 相當不以為然,因為 1970s 時,年輕人早已不聽歌劇,只聽搖滾,這群年輕人怎麼會想走回頭路。老闆實在搞不懂,因為老闆在乎的是賺錢。
不過 Mercury 向 Foster 解釋,Queen 要做的當然不是古時候的歌劇,而是有歌劇格局又如同史詩一般的搖滾樂,不只要融合許多音樂元素、橫跨不同的音樂與文類領域、同時還要深藏宛若莎士比亞一般的智慧。Foster 依舊不解,要他們不如就繼續再作張已經暢銷的歌曲,就像是 ”Killer Queen” 一樣,打打安全牌就好。不過 Queen 的每位團員你一言我一語的說:我們又不是零件工廠,我們不重複自己,我們喜歡實驗、冒險、和創新,因為我們是 Queen。於是,接下來就是 Queen 準備到鄉下閉關製作 A Night at the Opera
完成專輯之後,他們跟 Foster 討論,希望 A Night at the Opera 的主打歌是 ”Bohemian Rhapsody”。有趣的是,在同一個辦公室,面對同一個固執老闆,上次播放的是《卡門》中的〈愛情是一隻自由的鳥兒〉(Habanera),這次是 BoRa,這兩首歌的歌詞內容,恰巧相互對話,呼應著「邊緣人」的電影主題。
在《卡門》的故事中,卡門是位窮困的吉普賽女孩,也是位城市邊緣人,因為玩弄愛情,最後也慘死在愛的復仇。Mercury 的六分鐘 BoRha,是首華麗的搖滾歌劇,講述的也是邊緣人、殺人、告解、與面對死亡的故事。無論是波希米亞人或吉普賽人,都是來自流浪族裔的社會邊緣人,當然也是 Mercury 的自我投射。
4. Mary is Love of My Life,但在身邊的卻不是 Mary
當 Queen 在農場閉關,開始寫歌編曲和錄製唱片時,Mercury 想念家中的貓咪和 Mary,於是一邊彈著鋼琴,一邊歌唱著 Love of My Life。而妙的是,陪伴在他身邊的不是 Mary,而是損友 Paul。
Paul 在現場如癡如醉地聽著 Mercury 的情歌演唱,最後忍不住上前吻了 Mercury,想不到 Mercury 竟然佯裝平靜地說,我最愛 Mary 了,你別誤會; Mary 可是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已經無人能及。(我以為這種時候,應該是要以一巴掌回應,不然就該直接站起來轉身離去。Mercury 的表現太鎮靜,平靜到宛若默默認同且接受 Paul 的熱情與親近。)
自此以後,在許多演唱會或公開場景,總會看到 Mary 與 Paul 並肩深情地望著 Mercury。在 Mercury 剛剛踏入樂團的歌手人生時,都是 Mary 在打理他的生活,同時全心帶著支持、鼓勵、與愛的陪伴。後來,雖然兩人已婚,但是忙碌於巡迴演唱,生活重心逐漸轉移,Paul 逐漸成為貼身總管,打理 Mercury 的生活一切,甚至還靜悄悄地佔據他的內心,洞悉他喜愛男人的天性。
因此,在農莊創作 Love of My Life,並且沒有當場阻止 Paul 的當頭,Mercury 彷彿來到人生的分水嶺,一方面他將因為 BoRha 這首開創性的搖滾歌劇,而來到人生的高峰,卻也自此開門讓 Paul 走入自己的人生,取代 Mary 在他生命的重心。此後,Paul 將會帶著 Mercury 漸漸遠離家庭,領著這位在性別與情感迷失的邊緣人,走入愛與性的迷宮。這也是電影中的 Mercury,所面對的人生矛盾:正當在事業高峰好似找到自我也脫離邊緣人的命運當頭,卻是不知不覺地走入更深的自我迷失與邊緣絕境。
「喔,你搞錯囉,我愛的是 Mary,不是你喔。」「不,我非常了解你。」

邊緣人在「自己」裡面找到人生的解答

5.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和 Mercury 自己吃土
在發行A Night at the Opera 之後,Mercury 果然如日中天,表面世界的 Mercury,開開心心地辦趴當國王,歡迎各路怪人(邊緣人)的加入,因為「Queen 是四個邊緣人唱歌給所有邊緣人,也是所有邊緣人的家人」,他們曾經如此定義自己。然而現實並非如此。
此時的 Queen 已經在主流的音樂市場稱霸,另外三名團員也漸漸成家,大家都在主流的道路上。對 Mercury 來說,「邊緣」早已漸漸走入內心黑暗的角落,成為他埋藏深處卻不能公開的秘密。他向 Mary 坦承無法單純只愛她一人,兩人搬離彼此,Mercury 自此沒有自己的家,也感受不到親情(三個團員與 Mary 都各自有各自的家庭與對象)。
比起電影一開始,「暴牙與來自非洲印度祆教的帕西人」背景,Mercury 在1975年與 Paul 深交之後,反而更加迷失與惶恐。在 BoRha 之前,他還有重新命名自己或他人,或是改掉別人歌詞的勇氣與任性;到了 BoRha 之後,他瑟縮在趴踢、烈酒、和毒品之中。雖然 Paul 也說過自己非常了解 Mercury,但是不同於 Mary 的支持鼓勵與愛,這位短視的朋友,只想帶著 Mercury 消耗人生,而不是冒險進步與超越自我。
當 Mercury 迷惘地流連在夜生活與酒色之中,電影的背景音樂剛好是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在故事的表面上,好像是在說 Mercury 在夜店玩過一個又一個男人,擊倒一個又一個對象,但是如果回到歌詞之中,了解唱出這首歌的說話者 Steve,就會發現,這位帶槍亂射的 Steve,是位亡命之徒,正在唱著他遭到邊緣化與誤會的憤怒之言。
在歌詞的故事中,真正最悲涼的處境,不是那些被 Steve 一槍擊斃又吃土的倒楣鬼,而是手上拿著槍枝四處殺人的 Steve,他正不知所錯又慌張唐突地走在絕望的道路上,除了發狂憤怒的亂槍打鳥之外,別無他法。慌亂的 Steve,應該就是與 Paul 交往的 Mercury,他既無法面對自己,同時還無助地被媒體爆料與攻擊。
「讓我們來創造一首就算是聽眾也能一起合唱的歌吧。」然後世上就有 We Will Rock You.
6. Under Pressure: 在壓力中找回自己
每下愈況的 Mercury,在單飛到慕尼黑錄製唱片時,他的生活已經全面地被 Paul 掌控與隔離。Paul 幫他安排一場又一場的轟趴,卻對所有關心他的人,聲稱 Mercury 忙於創作而無暇接聽電話。這種愚蠢的無差別隔離法,幾乎差點就要把 Mercury 給踢出史上最大的 1985 Live Aid 演唱會。
好險,一生的好友 Mary 總算來相救。
在滂沱大雨中,Mary 告訴 Mercury 自己的惡夢:你失去的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聲音;彷彿跟我的爸爸一樣,你沒有辦法說出自己心理的話。Mary 這段話,正好呼應 Mercury 曾經狂妄地四處改名與命名的嗜好,當時他不只膽敢以自己的語言大聲歌唱,甚至還將內容更改為自己喜愛的說話方式。當時,Mercury 面對的是新移民的邊緣人處境,但是,此時陷入人生困境的 Mercury,面對的是更難直視的性別禁忌——同性戀。
Mary 告訴 Mercury,「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誤解你、不愛你,你還是有愛你的家人,活在世上,只要有家人的愛就足夠了,其他人都不重要。」原來,在面對族裔問題時,Mercury 沒有太多自我認同的困擾,因為透過重新命名的方式,他就能找到熱愛自己的方法。但是,當問題來到性別認同之時,Mercury 無法愛上那個會愛男人的自己,因為同性戀當時是種污名,更糟的是,還是父親心中絕對無法認同的羞恥與大錯。他不僅無法面對觀眾,也不知如何面對家人。
還好,經過 Mary 的當頭棒喝,在慕尼黑冰冷的傾盆大雨下,Mercury 總算清醒,他一邊叫 Paul 滾蛋,一邊自己兀自地往前走。此時的背景音樂是 Under Pressure。節錄其中一段歌詞,這肯定是隱藏在大雨與歌曲前奏之下的言外之音——只有找回對自己的愛,才能由分崩離析的巨大壓力之下,成功地拯救自己:
Can't we give ourselves one more chance?
Why can't we give love that one more chance?
... ... ...
'Cause love's such an old fashioned word
And love dares you to care for
The people on the edge of the night
And love (people on streets) dares you to change our way of
Caring about ourselves
This is our last dance
This is our last dance
This is ourselves under pressure
Under pressure
Pressure
7. 愛,充實了自己,也找回父親的認同
真誠面對自己是個同性戀,也找回自我認同之後,他回想起曾經在轟趴結束後認識的 Jim Hutton,他曾經對 Mercury 說過:等到你知道如何愛自己的時候,再來找我。
Hutton 是個誠懇且認同自我的同性戀,他說他的生活中只有「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很多朋友,跟 Mercury 在轟趴認識的表面朋友不同。Hutton 希望跟真誠面對自我的 Mercury 交往,而不是迷失在樂子中的 Mercury。
不再向外取暖,Mercury 總算找到填滿自己內心的勇氣與愛,他帶著男朋友 Hutton 回到老家與親人相見,也大方告訴父親,Hutton 是他的伴侶。電影中的上一次家庭聚會場景,是 Mercury 的生日會,當時他帶著 Mary、Mary 的父親、還有其他三位團員,來到家中與父母見面。當時,Mercury 擁有的是一般認為的事業愛情兩得意,不過,彼時的 Mercury 尚未完全認識自己。
電影最後的這場家庭聚會,人口非常簡單,只有 Mercury、Hutton、妹妹、和父母。雖然只有少數幾位,卻是 Mercury 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萬分足夠。相對於第一次家庭聚會時的成功事業與愛情,這次的 Merury 已經得知罹患愛滋(電影中、非史實),不過他不再迷失與惶恐,因為他不只有朋友的愛,與父親和解,也有全家人的認同與支持。最後,雖然與父親曾經期待的形象與功成名就大相逕庭,此時的 Mercury 的確也達成父親傳承的祆教座右銘:好念頭、說好話、做好事。
「這位是我的朋友。」Mercury 握著 Hutton 的手,堅定地說。
與父親道別之後,Mercury 牽著 Hutton 的手,離開老家,隨著故事的高潮,走向人生的最高峰,Live Aid。這場「拯救非洲演唱會」,曾經讓 Paul 相當瞧不起,認為這是會讓 Mercury 有失面子的「落後非洲」表演。然而,回頭想想 Mercury 的出生地,肯定能夠理解,這樣的演唱會,其實也是 Mercury 自我認同的呈現方式。

與史實不符的《波希米亞狂想曲》

明明是部好看的電影,故事又講得非常合理圓滿,更別說有許多歌曲與意象,還相互映射與呼應,但是,《波希米亞》卻讓許多國外影評者大大皺眉,原因不外乎是「故事沒有百分百按照 Queen 樂團與主唱 Mercury 的真實歷史編劇(不過這並不是紀錄片啊,我不禁狐疑)」。
例如 Mercury 並非第一位單飛的 Queen 團員,早在 Mercury 之前,鼓手 Roger Taylor(Ben Hardy 飾演)已經在1977年出版過單曲"I Wanna Testify",也在1981年就發行過個人專輯 Fun in Space。又例如,Mercury 與 Hutton 相遇的地點,並非家中的轟趴,Hutton 也不是服務生,而是一位髮型師。兩人的相識,是在愛爾蘭小酒館的偶遇,而且當時 Hutton 根本不知道眼前這位搭訕者是個當紅巨星。
不過,電影最離譜的,是把 Mercury 獲知患有愛滋的重要時間點,硬生生地往前拉了 2 年。Mercury 是在 87 年才得知自己患有愛滋,並非電影中於 1985 年的 Live Aid 之前獲知。於是,這項史實的更動,不謂不小,甚至可以說是很瞎的欺瞞。
不過,BoRha 電影的 Mercury 奮鬥史,之所以會那麼好看,包含最後的15分鐘演唱會,之所以會如此感人,就是因為獲知愛滋的史實更動,才使得演唱會中的每首歌詞,都變成好像是 Mercury 的行前告解與死前預告,讓這場世紀表演,宛若他的告別演唱會,由這種角度觀看,BoRha 的歌詞就顯得更有意義,也更為感人淒涼:
Mama, ooh, didn't mean to make you cry
If I'm not back again this time tomorrow
Carry on, carry on as if nothing really matters
Too late, my time has come
Sends shivers down my spine, body's aching all the time
Goodbye, everybody, I've got to go
Gotta leave you all behind and face the truth
Mama, ooh, (Any way the wind blows) I don't wanna die
I sometimes wish I'd never been born at all
雖然《波希米亞狂想曲》明顯是個與史實不符的音樂人傳記,但是,如果不認真考究 Mercury 的人生境遇,只是單純地把這部電影當成是個 20 世紀傳奇人物的「故事」,《波希米亞狂想曲》絕對是個峰迴路轉的精彩人物撰述——一位信奉祆教的東非印度裔同性戀移民,竟然能在英國立足生根,還成為有志竟成的音樂傳奇。
能夠成為這樣的傳奇人物,或許就是 Mercury 在 We Are the Champions 所唱出的精神吧:
I've paid my dues
Time after time.
I've done my sentence
But committed no crime.
And bad mistakes‒
I've made a few.
I've had my share of sand kicked in my face
But I've come through.
And I need to go on and on, and on, and on.
We are the champions, my friends.
And we'll keep on fighting 'til the end.
。。。。。。
這篇文章特別發在11/24,因為今天是 Freddie Mercury 的逝世紀念日。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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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電影希米露》提供多面向與多層次的故事閱讀與思考。每個電影,都有個故事的時空,透過歷史與文化的解讀,就能找出詭異故事的金鑰、理出奇幻故事的脈絡、也能解開任何不羈電影的思路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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