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百變女王濱崎步歌者故事｜第四節：世界級歌手賣的是故事，是理念！

說到日本流行音樂輝煌時代的奇蹟，濱崎步絕對是經典範本。她是以艾迴唱片為首的音樂工業下最成功的實驗品(請先容我這樣描述)，曾成為影響日本經濟的梁柱，還在全球建立廣大粉絲帝國(影響力宛如現在的防彈少年天團)。在她身上可看到世界級歌手的成功之道：完整的故事包裝和行銷。頂尖歌手必須是個會說故事的人！

為什麼她是最成功的實驗品？因為她的存在顛覆了20年前(2000年左右)音樂市場的銷售模式。英文說的「改變市場規則的關鍵人物 (game changer)」，正好能套用在她身上，而將她推上國際歌壇(同樣也是祭壇)的幕後推手，就是獨具慧眼的艾迴社長。

濱崎步和宇多田光是同一年正式出道，當時濱崎步所屬的艾迴唱片和宇多田光所屬的EMI唱片打對台。宇多田憑著經典日劇<魔女的條件>搭配她創作的主題曲【First Love (初戀)】颳起一陣旋風，掀起首周專輯銷售達202萬張的百萬銷量。宇多田的歌曲內容主要不脫離一般偶像情歌的模式。艾迴社長為了殺出重圍，最狠的時候還要她連續三個月發行劇情連續的三張單曲，讓她每年都辦一次數十個場次的巡迴演唱會加上一場跨年演唱會(中間還穿插電視打歌、歌迷限定的秘密演唱會、電視談話節目主持等等)。

另外社長自創奇招，把她的歌曲另外製作成好幾張混音專輯、弦樂版專輯、復古黑膠唱片專輯，最近在官網免費公開所有歌曲的清唱版音源，下戰帖廣邀全球混音好手混音她的作品。還沒完呢，再讓她推出好幾張精選專輯。還沒完，你以為歌手只能出歌曲的精選專輯嗎，濱崎步甚至推出演唱會影像的精選合輯，還有收錄出道以來所有音樂錄影帶的影像合輯。還沒完，還幫她推出卡通動畫、柏青哥彈珠檯，幫她推出3D立體版演唱會在劇院播放。所以社長在濱崎步這個「產品」身上嘗試許多業界創新的行銷手法，讓同一個音樂作品可以再生利用和重生成可以另外再購買的新商品。這為艾迴唱片公司帶來破億的營業收入，濱崎步著實成為公司可以大賺一筆的金雞母。就連她的同門師妹倖田來未，都要複製她的單曲連發策略，連續12週單曲連發，讓歌迷買到快要變月光族。

社長也在菜鳥歌手濱崎步身上做了另一個大膽嘗試，讓完全是創作素人的她嘗試自己填詞，來對打創作歌手宇多田。社長在濱崎步的歌詞裡，看到了一個充滿人生無常傷感的孤寂少女在低語呢喃人生的迷惘，就決定以這一點為她的形象主軸，為她鋪排出一個貫穿她歌手生涯的「歌手故事」：一個在人生與歌壇中迷惘但仍拼命追求自我的虐心歌手。或許正如社長盤算的，這樣的故事正好呼應了當時社會青年面臨出社會時的迷惘心情，讓濱崎步成為年輕世代的代言人，也讓她與一般情歌路線的宇多田之間劃出清晰的市場區隔。

從此開始，社長讓她與專屬團隊為她精心規劃一套長達數十年的歌手故事。

社長讓濱崎步在歌曲裡唱出她小時候對單親家庭與人性的不信任，讓她唱盡親情、愛情、人與人的悲歡離散(詳見第一節)。在大紅大紫之後，歌迷發現她的歌詞出現了比較多光明正面的訊息，歌頌人情與愛的希望，也發現她有了更多自信，透過詞曲向大眾傳遞和平、女性自主(歌曲：我名叫女人、性感小尤物)、兩性平權、同志平權，以及鼓勵歌迷勇於追求自我等等的訊息(詳見第三節)。

但也有歌迷發現她在成名之後，陷入「唱片公司──歌手──社會輿論(聽眾)」的三角關係中，再度迷失了。她在作品中把自己描繪成一台任人操縱與遺棄的唱歌機器人，以及在歌壇的現實與虛幻中被封印的牽線木偶(詳見第二節)。她就像是被抬上了祭壇(歌壇的頂端)，繼續悲鳴她在唱片工業和社會正反輿論這兩方拉扯下所失去的自我，最後就死在祭壇上(歌曲：最後的輝煌 Brilliante)。換句話說，她透過音樂作品把自已賜死了。

或許你不知道，其實這已經是她第三次把自己賜死。第一次賜死自己時，她讓自己從喪禮的棺木中甦醒走出來，是為了獲得重生，化身成戰鬥少女。第二次賜死自己時，是向聽眾預告「濱崎步的時代」很快將要走向終結。第三次是讓第二次時的預告成真，讓自己像埃及豔后一樣，在輝煌至高無上的后位上含著血淚而死。當她釋出【最後的輝煌】這首作品時，正巧也是在她的唱片銷售和人氣直落的時期。如今的她，雖然仍是唱片公司的金雞母，有固定一群死忠粉絲，但氣勢已大不如20年前。

她出道以來的歌曲作品，其實大都在描繪和紀錄濱崎步這位歌手的歌壇人生，但我們不應該看得這麼狹窄，應該說歌手濱崎步本身就是一個「歌壇的縮影」。她也是第一位把歌手在歌壇上的迷惘、掙扎與追求自我的過程透過影像演繹出來的人。這就是她的故事和世界上其他歌手與眾不同之處。

她的「歌手故事」是規畫非常縝密的一部劇情連貫的連續劇，主軸就是三個大方向：「歌壇人生」、「愛」、「追尋自我」。歌迷就像劇迷一樣，不斷討論她的歌詞在唱什麼，音樂錄影帶在演什麼劇情，為什麼要這樣演，她這次又想暗示什麼。你不看到最後(她退休之時)，就不會知道「濱崎步故事」的最終結局。

濱崎步的成名是日本歌壇的奇蹟，誰都沒想到一個這麼愛自虐自己心靈的歌手，竟然能在日本酷文化全盛的時期瘋迷全球。她的歌迷遍佈日台、中國、美國、俄國、拉美、歐洲、東南亞，你可以在Youtube上看到有人為她的歌曲製作俄文、越南語、西文歌詞版的影片，也可以在臉書上看到國際性的濱崎步社團，至今該社團仍在發布新貼文。

我很訝異的是，濱崎步的音樂大部分是很自我反思式的、悲鳴的、無常的，其他只是為了迎合大眾市場而推出的歡樂歌曲。這樣的音樂通常很難打入歐美市場，更遑論一般黑髮的亞洲人本來就很難打入歐美音樂市場，但濱崎步卻做到了。我認為其中有一個關鍵，就是社長想到的奇招，讓濱崎步與歐美混音大師合作，推出多張<Ayu-Mix>系列混音專輯。混音的文化在歐美非常盛行，濱崎步的混音專輯首先在第一步就成功吸引外國人的注目，原來日式流行音樂的混音竟然這麼有異國風，這麼獨特。

但這都比不上她另一成功關鍵，就是她透過歌詞建構的故事和人生態度(理念)。如果你要問為什麼這些歌迷會想聽她的歌，是因為聽著她歌唱自己的掙扎、迷失，也能窺見和反思自己在人生中經歷的迷失，從中獲取到慰藉、救贖和找出自己人生的答案。她在歌壇上的演藝人生，同樣也是一般市井小民的人生縮影，我們都同樣面對社會分層結構下必須犧牲的自我和想要追求的自我。她的掙扎也反映了我們的掙扎，只是我們抗爭的對象和她不同罷了。所以才有歌迷說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因為她而獲得救贖，實際上在她的全盛時期，日本社會的自殺率的確是下降了，日本媒體甚至以「濱崎步現象」來稱之。

我剛在前面提過，「濱崎步故事」是一部連續劇，這部大劇也席捲到海外，連國外歌迷都紛紛猜測她的歌詞所傳達的暗示，大家就像在猜未來的劇情一樣，變成了劇迷。再者，她透過音樂作品不斷向大眾傳遞這個訊息：「如果你也迷失了自己，不妨聽聽我的歌，我希望你依舊是你最可愛的自我，你不需要成為別人，你只要向內找到你想成為的自己就夠了。人生無常苦短，但你只要找出一個你想守護的事物，就算活得像個不完美的破銅爛鐵，你也能為那事物繼續抗爭地活下去。」就是這個人生態度，緊緊抓住了海內外歌迷的心靈，讓他們成為她的鐵粉。

如果你讀過我在第一章介紹過的瑪丹娜，你會知道瑪丹娜的成名也是源自於她不畏懼活出自我、勇於向歧視者和剝削者宣戰的人生態度。濱崎步何不也是宣揚她獨特的人生態度，才能在全盛時號召到全球聽眾？在下一章，我要談談蔡依林的歌手故事和人生態度，你會發現，瑪丹娜、濱崎步和蔡依林的成功模式，都是一貫相連的。

如果你覺得這篇寫得很有趣，一定要追蹤並懇請訂閱我的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