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夢土通知我》【五】當聖者踏步前行054

某個晚上，他和學妹在一家僻靜的咖啡館喝咖啡，店裡播著北歐爵士樂手凱托‧畢卓斯坦冷靜的鋼琴獨奏，氣氛很好。學妹一如往常，專注地聽他講話，他覺得今晚應該是更進一步的最佳時刻。

他描述著畢卓斯坦如何結合古典底蘊與爵士技法的時候，記起初見學妹獨舞那晚，他曾聽出舞曲裡使用了〈魔王〉的樂句，然後想起一件事。

「妳為什麼要在那麼晚的時候獨自跳舞？」他問，「不怕遇見壞人？」

「不會啦；」學妹笑著，「在學校裡還蠻安全的啦。」

「但為什麼要躲在大樓後面呢？」他追問，「因為怕羞、不想被別人看見？」

「練舞本來就不是公開表演嘛；」學妹道，「但要在很多人看的時候好好表演，就得先自己把舞練好呀。」

「所以……社團下回什麼時候表演？」他知道學校有舞蹈社團，但因為覺得太無聊，所以從沒留意過社團表演的訊息。

「不是社團表演，是我打工的地方。」學妹說出店名，他知道那是這城東區一家有名的夜店。

學妹解釋，自己希望能夠繼續唸研究所，也想到校外的專業舞蹈教室學舞，但不想增加家裡的經濟負擔；發現有個夜店在召募舞者時，學妹認為這工作不但能跳舞又能存錢，於是就前往應徵，也順利被錄用。

他聽得不怎麼專注，滿腦子都是學妹舞動的姣好肢體。原來那不是我獨享的畫面，不對；他想：在夜店表演，穿得一定更火辣才對。混蛋東西。

「老闆很在意舞者的福利，原本不希望我只去打工，想和我簽專職契約，薪水比較好；」學妹續道，「不過專職的話，上班的時數就會比較長，所以我說得等畢業之後看看存款和研究所考試的狀況再考慮。老闆人真的很好，在談過之後就決定通融。」

「因為老闆一定是個色鬼，對妳另有所圖。」他回過神來，酸溜溜地道。

「老闆是個漂亮的大姊姊哦，」學妹瞇起眼睛，「學長你想太多了。」

「那就是個蕾絲邊色鬼，」他不喜歡被反駁，「同性戀最噁心了。」

「學長……」學妹皺起眉頭。

「算了，走吧，」他揮揮手，「到我那裡聊聊。」

「有點晚了，」學妹搖搖頭，「我該回去了。」

「還早；」他堅持，「如果待會兒聊得太晚，就留在我那裡吧。」

「不好啦，學長。」學妹擠出一個笑容。

「什麼不好？」為什麼學妹今晚一直和他唱反調？他抓起學妹的手，「我們已經……」

「我們沒有什麼。」學妹抽回手，站起身，「我要走了，謝謝學長。」

隔天，他收到學妹寄來的電子郵件，表示自己很喜歡他對設計和音樂的看法，也喜歡聽他講述知識，雖然和他相處很有收獲，但並沒有想到男女感情。在電子郵件的最後一段，學妹道了歉，說自己可能做了什麼讓他誤會的暗示，希望還是有機會和他當朋友，至於有沒有可能更進一步，就看看兩人的緣份。

他草草地掃視完電子郵件，移動滑鼠，按下刪除。

什麼讓他誤會的暗示，什麼緣份，都是其他女孩已經用過的拒絕說詞，他以為學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但學妹唯一的不同，只是很開心地把他當成知識資料庫而已。都已經在夜店滿屋子流著口水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地登臺跳舞了，還在他面前裝什麼清純？

回想起在理學院大樓後頭初見學妹的那晚，他懊惱地發現，在那個剎那，他已經不自覺鬆開了原來牢牢緊抓的計劃，朝不確定的方向漂移，離原來等著他的夢土越來越遠。

「我實在應該好好按照計劃前進；」他在心裡想，「這個假惺惺的學妹利用我，害我浪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等我完成計劃、成了重要的設計大師，一定要找機會報復。」

關掉電腦，他一面換衣服，一面尋思住處附近有沒有流浪動物能讓他發洩怒氣。

這時他並不知道，他的生活裡有個巨大的變故正在醞釀，即將把他重重地撞離未完成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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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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