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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爆山水。徒勞的風景 100F X 3 三聯作 複合媒材
A Landscape with Nuclear Explosion: A Scenery of No Avail. 100F x 3. Mixed materials.[/caption]
大約是北美館成立的第一年,我就經常在上課時間溜去看展覽。那年我十四歲。有一件作品經過三十年仍然令我動搖。那是一排有花紋的鵝卵石,每一顆上面都環繞著一圈白色細紋,彼此相接,連成一線。我不記得作者,也不記得作品名稱,但是那個下午,我站在那條線前面久久無法離去。他似乎一直在那裡等我。
把線這個概念放進作品中大概是十五歲開始的。當時並沒有特別意識,後來回想起來,我總是不知不覺受到線條的影響。具象或抽象,用於素材或概念,始於線或終於線。三十年後我自己才發現,一直都有一條線在某個地方牽引著。
當然我不能否認這是一種東方元素。但我並不想說,因為我是華人,從小耳濡目染受到文化的薰陶等等。因為我沒有。我的文化薰陶是日本漫畫、好萊塢電影、翻譯小說、搖滾樂和MTV等等。書法和國畫課完全是為了考美術系不得不做練習,唯一感興趣的中華文化大概只有金庸。不,線條對我的重要性和我是華人沒有關係。真正的原因是,我的身體需要他。
近年常和年輕藝術家合作,最常聽到的抱怨之一就是:「我的構想已經有人做了,我只好再想別的。」創作者往往很害怕被指責抄襲,追求創造力的創作者更是一直在尋找還沒有人做過的東西。這件事我大概二十歲左右就放棄了。那時我就發現,其實從六零年代以後,在根本的意義上就很少有真正沒有人做過的藝術了。所謂沒有人做過,通常不是自己無知,就是把標準降低。例如「台灣還沒有人做過」。如果真的要沒有別人做過才算原創,那麼半個世紀以來,合乎標準的藝術品可能沒有幾件。因此我並不在意別人有沒有做過,我在意的是,這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然而這並不簡單。我一度停筆將近十五年,之後又花了五年不斷尋找答案,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去年因為忙著收拾天災人禍的殘局,我沒有安排任何展覽或表演,卻忽然領悟到這並不是思考能得到的答案。我想畫的,其實我的身體一直都知道,當我往那個方向去的時候,我就會感覺到釋放和平靜。我想畫的就是三十年前那條線。以及線的彼端在等我的一切。
於是我開始展開線景計劃。這個計劃包括繪畫、裝置、攝影。可能還會有表演,甚至其他更多面向。我終於找到線頭了,至於彼端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將會慢慢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