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訪者:貢丸 人妻
Q:為什麼想逃走?
A:從小家裡管很嚴,但媽媽處罰我的方式不是打我,是打她自己。她叫我坐著看,不准離開,眼睛不能閉上。她打自己打到棍子都斷了,我哭求她不要打了,很可怕。其實小時候她對我很好,但管教方式真的不OK。
國中時家人一個接一個住院,我媽可能太累,情緒崩潰,憂鬱症發作住院。之後就常進出療養院,每次出院她都自己停藥,因藥物副作用很嚴重,會頭昏、記性變差,但停藥她就想自殺。有天我放學回家,一開門就看到她在陽台上,已跨到欄杆外面了,我趕緊衝過去拉她下來。我每天回家要開門那一刻壓力都很大,不知道會看到什麼。
後來她好像變成躁鬱症,個性都變了。以前她從來不會罵我爸,後來一點小事就罵很難聽。我爸的性情也變了,喜怒無常,會拿東西丟我。我媽還會打我爸打到黑青。我大學填志願都填南部學校,一考上就搬出去。畢業後就找非常忙的工作,盡量加班、出差,不然就去上課學語言。現在我跟國外男友要結婚了,婚後會出國,能離開真好。
Q:媽媽為何用這種方式管教?
A:我媽有不好的回憶。我外公打小孩打得非常兇,還性侵自己的女兒們。我媽忍到10幾歲逃家,可能心裡一直有個結吧。還有我國小時曾大白天在自己家門口遇到色狼。我剛進樓梯間就被他抓住,他拎著我的腳把我拖到頂樓,我的頭在地上一直撞,非常痛。到頂樓我很害怕一直反抗,他就打我,用腳踩我的臉,我覺得我快被打死,他後來聽到樓下有聲音才逃走。那個人後來被抓到,是連續性侵犯,就住我們家附近,還未成年。所以直到我現在都快30歲了,晚上超過10點沒回家,父母就非常緊張。
反而我並沒有因此就不敢出門,因為我什麼都沒做錯,純粹是運氣不好。我也沒有因此害怕性愛。那個人要我幫他口交,我不懂,但我好奇他為什麼那麼想要,有次趁大人出門就在家偷看鎖碼台。反而是警察做筆錄態度很輕浮,一群男警嘻嘻哈哈,問他有沒有這樣捏我啊?還動手摸我,所以我很討厭警察。但我爸媽覺得家醜外揚,甚至責怪我昏倒前去按5樓電鈴。他們因此不敢跟鄰居往來,憂鬱症發作後更嚴重,整天躲躲藏藏,也沒有朋友。
他們對我的管教影響就很深。我功課很好,但國中開始很叛逆,交男朋友,老師很頭大。現在嫁給控制慾很強的老公好像也是我喜歡這樣,我甚至覺得我是為了離開家才結婚。不過我們真的很相愛,遠距交往好多年,幾乎天天視訊。但我也不想只跟他一個人說話,過去後應該還是要找工作,我想有自己的生活會比較好。
原刊載於蘋果日報《人間異語》專欄
封面圖片:董籬作品,線景之無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