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隆納人的海盜魂(二)：加泰隆尼亞人的航海時光膠囊
會談一段落後，瑪麗亞便帶領我們開始參觀博物館。第一站，是一般人不會進去的文獻收藏室，當瑪麗亞開啟如銀行保險箱一般厚重的大門，就一步，小組便踏入凝結十個世紀於一方的空間裡，一眨眼，眼前全身覆蓋漆黑教袍的中世紀圖書館員從陰暗的角落裡朝我們走來 ……
巴塞隆納燈塔聯盟與巴賽隆那航海博物館兩艘古帆船海上的交會。照片來源邱美蘭。
巴塞隆納航海博物館，一次穿越古今的採訪經驗
上一次造訪巴塞隆納航海博物館是在2008年，當時上海中國航海博物館籌辦委員會到歐洲來做考察訪問，館中正展出的就是哥倫布在新大陸的發現、使用的船隻和帶回來的各種物資，當年原始富饒的美洲清晰可見。事隔七年，透過「土地的溫度」再次聯絡館方，由於西班牙七月、八月假日的關係，和回覆我們的的並不是當時的媒體公關部門，而是籌展部門的主任瑪麗亞多羅雷絲胡拉多(Maria Dolors Jorado)女士。
到了博物館，碰巧遇见瑪麗亞和她的同事斯維雅Silvia從館外回来，兩個人都格外地親切。很意外地，她們直接在辦公室中的會議桌接待我，會同各部門的主要負責人一起開會，足見館方的慎重其事。與會人員還包括：絲維雅達爾德門斯 (Silvia Dahl Termens)女士，為館藏與知識管理部專員，也是巴塞隆納皇家造船廠一書的作者之一；米雷莎瑪猶拉斯克雷夏慕斯(Mireisa Mayolas Créixams)女士，是教育活動部主任以及尤伊莎皮列多賈西亞(Luïsa Prieto Garcia) 女士以及合作推廣部專員。這一次的會面與其說是採訪，不如說是博物館方協助土地的溫度採訪小組進行報導的一次工作會議，每一位與會的專員都專注地聽取報導的需求，並且在第一時間給予我資訊上的協助，包括博物館建築的歷史，博物館舉辦的各種活動，博物館收集的文物、文獻，以及館中正在進行展覽介紹。對我們而言這是一次穿越古今的採訪經驗。
八世紀的時光膠囊
會談一段落後，瑪麗亞便帶領小組開始參觀博物館。第一站，是一般人不會進去的文獻收藏室。當瑪麗亞開啟如銀行保險箱一般厚重的大門，就一步，小組便踏入凝結十個世紀於一方的空間裡；一眨眼，眼前全身覆蓋漆黑教袍的中世紀圖書館員從陰暗的角落裡朝我們走來；一回神，奐明亮的臉龐和雙眼看著採訪小組，他穿著輕鬆的及膝短褲襯衫站在書桌前，桌上攤著幾本書，他是負責博物館館藏文獻諮詢的專員，回應申請者提出的史料諮詢，奐會到文獻室中找相關史料，拿到諮詢室中提供給諮詢者閱讀使用。瑪利亞向小組介紹館中最古老的史料，是一本十二世紀一義大利文書寫的「地中海航海貿易規範」，他們決定讓讀者們看看這本書，當奐打開保護文獻的盒子，翻開覆蓋的絲布，把羊皮覆蓋的書拿出放在我手中時，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想法，屏息接過，顫抖的手問，我真的能碰嗎？我手上的汗水和污垢怎麼能碰？彷彿我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奐說「可以的，沒關係，妳放心。」好一會兒喉頭才鬆開來發出聲音「這真是十二世紀的書？」「怎麼保存得這麼好？」「你們確認過了嗎？」只消一眼，這輩子我都將會記住那紙張和印刷墨色，我一眼瞬間的對象是一本書，一本走過了天荒地老的羊皮書。
採訪小組和瑪利亞在博物館的文物史料珍藏室中，手執十二世紀羊皮書。攝影謝佩穎。
博物館考古史料負責人之一的絲維亞告訴我們，博物館建築體是十四世紀就有的，它是阿拉貢王朝時期建造於巴塞隆納城牆外的，於宗教之外獨立的皇家造船、修船廠。最新的考古發現證明在十四世紀的建築底下躺著十三世紀的遺跡，這裏是加泰羅尼亞早期的地中海航海擴張時期的重要舞台。絲維亞給採訪小組一本「巴塞隆納皇家造船廠」，書中匯集與這個古老的修船建築相關的考古研究紀錄，道盡這棟建築八個世紀的鉛華，給大航海時期前、後的加泰隆尼亞做了歷史見證。
巴塞隆納航海博物館最古老文獻，十二世紀以義大利文書寫的地中海航海規章。攝影謝佩穎。
十五世紀，為了抵禦海盜的侵略，更有效的保護巴塞隆納市，1427 年巴塞隆納在海岸線築起了一道長城，這道長城與巴塞隆納市內的城牆以及造船廠的城牆結合，將整個城市環繞起來，這一幢十四世紀的皇家造船廠一直到十七世紀都背負著捍衛西班牙皇家、加泰隆尼亞議會海上領土與經濟事務的重任，除了造船、修船也儲藏各種物資。到了十八世紀，波旁王朝開始在此生產重兵器、大砲，也將軍事防衛隊進駐場中，在十九世紀，這裏是重要的重兵工廠。十九世紀後半，由於建築周邊都市化開發的關係，這座造船廠在1887年面臨被完全拆除的危機，市府財政短缺讓這棟數世紀的皇家造船廠倖存到二十世紀初，這段期間數個文化團體、文化人，以及原本駐守其中的軍隊為改善這個軍用設施的形象，都提出保留這一個重要的歷史建築並賦予它重大的航海文化保存與展示工作。1941年，巴塞隆納航海博物館正式成立開放啟用部分建築，其更新工作和考古到現在為止一直都在進行。
巴塞隆納航海博物館，原皇家造船廠與整個巴塞隆納市城牆連成一體，十五世紀的的Santa Madrona 城門。
我們和瑪麗亞順著博物館最古老，從貝拉五世Pere IV時代就保留下來的碉堡中的樓梯走到樓下展場，一路走下，瑪利亞說明那些地方是十三世紀的考古遺跡，哪裏是大力推展巴塞隆納航海基礎建設的貝拉五世Pere IV時代就留下來的十四世紀皇家造船廠古代建築，博物館面海的那一端的前三排柱子，屋頂比較低，那裡是按照舊有的廠房高度復原的，後面這一部分則稍挑高一些。展場中正展出許多模型船以及加泰羅尼亞地區的各種船隻古物。瑪麗亞指著一些模型船告訴我，「這些模型船是從許多的教堂、修道院送來的，以前有這樣的傳統，航海的人、從事海上商務的人，如果遇見暴風雨或任何困難，只要能夠大難不死，就會做這樣的船，送到教堂或修道院獻給信仰的聖者、聖徒，作為奉獻，供奉在那裡。」
水手、海上商旅為答謝答謝聖徒保佑，供奉在堂的船隻模型。攝影謝佩穎。
西班牙皇家艦隊皇船的等比例復制船，聳立在博物展展廳正中央。帶著小朋友做暑期航海活動的輔導員，身著海盜服，帶著十來個小朋友們在展館中穿梭在各種船隻、展品間。展覽中也展示時期航海圖進展，繪製方式以及各種使用的繪圖器具，音影部分展示著現代畫的巴塞隆納港的自動化設備和整體設施，跨五、六個世紀的航海歷史在展館中生動展示。
佇立在航海博物館中，等比例，十六世紀在這裏建造的，長達六十米的皇家旗艦，其指揮室的雕刻
如皇宮般華麗精緻。攝影謝佩穎。
這些二十一世紀的小朋友們，在十三世紀的建築以及中其中所展出的各個時代的文物間遊戲跑跳，這些歷史和文物就此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對過去的了解，讓他們知道，未來的起點應該在哪裡。
博物館裡教育活動中輔導員和小學員們的海盜裝扮，讓他們更加融入博物館航海時代背景中。照片來源，巴塞隆納航海博物館。
當最古老的海事建築碰上最新的企業
加泰隆尼亞航海企業協會告訴我們，他們將在航海博物館的會議廳中舉行者會員大會，因此，我們再度前往，想了解加泰隆尼亞航海企業的現況。加泰隆尼亞航海企業協會的會長裘迪森迪亞斯 (Jordi Senties)先生以及秘書長米蓋爾華爾訥(Miquel Guarner)先生告訴我們目前加泰隆尼亞地區有150家企業為協會會員，這些公司造就約8千至1萬個工作機會，此外，他們也推廣西班牙全國範圍的航海企業聯盟，聯盟有350家企業，造就3萬至4萬個就業機會，營業額約在2億歐元。小組進入會場時，會員們正在討論是否應該向主管機關提案將商業用、私人用的易燃性物品承載量分開立法規範，討論非常踴躍。此外，協會也推動在每年十月份舉辦的盛大的世界水上設備、用品博覽會。
七月份在航海舉行的加泰羅尼亞航海企業協會會員大會。攝影謝佩穎。
行文至此，彷彿巴塞隆納的航海事業呈現一片繁榮景象，然而，在巴塞隆納燈塔政府行政聯盟的媒體公關專員安娜維科(Anna Vico) 的眼裡看來卻不盡然，她認為加泰隆尼亞的航海事業是低糜的，這令我們非常震驚。
巴塞隆納燈塔聯盟(Consorcio El Far)
安娜維科Ana Vico是小組展開航海採訪，第一個回覆我們小組採訪的單位，她在巴塞隆納燈塔行政聯盟擔任媒體公關工作。巴塞隆納燈塔行政聯盟 Consorcio El Far 算是一個官方單位，是由加泰隆尼亞自治政府、巴塞隆納市政府、巴塞隆納省市府協調廳、巴塞隆納港務局等四個單位聯合組成的官方單位，負責推廣巴塞隆納的海洋文化，其中最主要的贊助單位是巴塞隆納市政府。其工作和運作的宗旨就是要開啟航海可以提供巴塞隆納市民生活的各種資源，包括策劃執行各種不同與航海相關的項目，包括漁業，航海，海岸，海洋保護以及傳統航海技術等領域的項目。
位在巴塞隆納舊港邊上，加泰羅尼亞歷史博物館對面的Concorsio el Far 燈塔行政聯盟，也是巴塞隆
納海事學院的所在。照片來源，邱美蘭。
其次，聯盟一個重要的工作公重點就是航海教育的推廣。我們開辦不同的課程，提供給巴塞隆納各級院校參與，根據我們的課程，每個學校可以自由決定讓哪些學生參加、做不同的運用，運用三個月每星期一天三小時的時間，來學習體驗航海的各種不同面向和專業，有些學校甚至用我們的課程來進行一些療癒工作。我們的課程包含各種主題，有傳統航海技術，基本雷達溝通，基礎海洋氣候學，航海艱辛，基礎船體維修，基礎木工等12個主題。此外，我們也剛推動巴塞隆納航海學院的成立，提供與航海相關的專業課程，是西班牙教育體制中的正規專業教育，這個學院由巴塞隆納航海聯盟與教育聯盟、加泰羅尼亞自治政府教育部，共同創辦。
曾經的航海大國，如今卻逐漸衰微？
那麼，海洋對巴塞隆納人、加泰隆尼亞人的生活和心理有影響嗎？「我覺得必然是有的，因為海洋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當然，我們推廣的不是這城市隨處可見的海灘文化，而是真正的航海與海洋文化，如何去開發更多海洋能夠帶給我們的契機，在經濟上，在文化上的各種機會。妳看，西班牙是一個幾乎四面環海的國家，可是這個國家的航海文化海洋卻非常衰微，相對於我們所擁有的海岸線，我們的航海事業是相當落後的。」從東方一般人的眼裡看來，西班牙就和英國一樣是一個殖民航海大帝國，怎麼會說航海事業落後呢？
安娜繼續說明，其實，航海對現代的巴塞隆納人來說影響並不大，我們住在一個海岸城市，卻背對海生活了一段很長的時間，這是為什麼呢？我那具體的例子來說吧，前陣子西班牙中央政府的軍艦巡行地中海西班牙海域，並且做了長篇報導，這個事件在薩拉戈薩(Zaragoza)、卡迪斯(Cadiz)，都引起高度關注。但是在加泰隆尼亞地區，卻沒有得到太多的注意，這跟這裏的歷史背景有關係，你知道這裏，加泰隆尼亞人對於西班牙中央政權和軍事力量的各種發展都不是太感興趣。
燈塔行政聯盟的教育課程，讓青少年學子夢體驗各種不同的航海專業工作和文化傳統。照片來源：燈塔行政聯盟。
加泰隆尼亞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是背對著海洋生活的，法蘭克的獨裁政治是很大的原因，中央政府要我們的視線只看向中央，此外，我們對海洋和航海的無知，也都是這樣的原因造成。
安娜舉法國作為先進航海國家的例子，她指出法國不論是航海文化、航海事業，在一般人的生活中都扮演著比較重要的角色，雖然他們的海岸資源遠不如西班牙，但是他們的航海開發、海洋事業開發卻遙遙領先西班牙，他們對海洋資源的保護、航海技術發展，造船技術發展和航海活動的遠比西班牙多元。拜百年前的法國大革命所賜，在法國的很多觀念都遠比西班牙更加成熟，具有前瞻性。
我打個簡單的比方，比方說買高科技的船隻吧，在西班牙沒有太多的選擇，尖端端的產品，經常是要到芬蘭或其他國家去買。
我們這個機構於是成立來推廣航海跟海洋文化。我們單位的工作重點很大落在教育上，這些是我們一些課程的展示，這些課程時提供給中學校的，學校可以配合他們各自的教案選擇。這些學生，有些可能是比較不善溝通的，有些可能對傳統學習方式比較不感興趣，各式各樣的學生都有，學校決定讓那些學生過來，用三個月每星期一天三小時的時間，來學習體驗航海的各種不同面向和專業，有些學校甚至用我們的課程來進行一些療癒工作。我們的課程的各種主題，有傳統航海技術，基本雷達溝通，基礎海洋氣候學，航海艱辛，基礎船體維修，基礎木工等12個主題。然後，今天早上你看到的很多年輕人排隊的地方，就是要報名我們去年新成立海事學院，也是我們費了很多心血，經歷很長時間和工作，才終於成立的。
你看，指向窗外，我們旁邊就是一家修船廠，很遺憾的，他們經常找不到技術人員而需要招聘外國技術人員來工作，你看這不是很諷刺嗎？所以我們工作有一個目標就是讓巴塞隆納市民們知道，我們身邊的這一片海洋其實是可以為我們很多資源的，我們可以在它鄰近的這個地區工作，居住生活，她能夠提供我們工作，她有很多潛力等待著開發。我們提供很多專業培訓課程，來養成專業航海人員，讓這些企業能夠有人力資源。我們也輔導與航海海洋相關的企業創業，提供一些知識信息和硬體資源協助，比方說，我們這棟大樓的二樓就提供了許多辦公司，讓相關的企業進駐，他們只要提供一個我們認為可以推廣海洋文化的創業企劃書，我們審核後就會以非常優惠的方式提供他們辦公室 …巴塞隆納燈塔行政聯盟 (Consorcio El Far)從個反面在扶植航海文化和事業的發展，安娜對於她的工作領域，有深沈的交托。
一位小朋友在使用古代繪制航海圖使用的目測儀。照片來源，巴塞隆納航海博物館。
加泰隆尼亞人的海盜靈魂？
從希臘、羅馬時期一路走到現在二十一世紀，巴塞隆納沒有採訪小組一開始想像的海盜歷史，有的，是在求生存、擴張版圖的同時要對抗海盜、各國皇家海上武力捍衛領土的奮鬥史。西班牙大航海輝煌的榮耀和地中海前年的航海傳統，在北歐國家海上列強的競爭和舞台擴大到全球範圍的情況下，讓北歐國家愛後來居上佔據鰲頭，加上大戰後看向中央的獨裁政策，讓西班牙和海洋個關係發生疏遠。加泰羅尼亞正在致力從根本上讓航海在國人心裡紮根，相信這些企業、體驗參與航海文化和傳統的孩子和學子們，將帶著加泰羅尼亞航向更更蓬勃的海洋事業。
延伸閱讀
《巴塞隆納人的海盜魂(一)：加泰隆尼亞和大海的千年纏綿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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