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最後一口,他用手背擦乾嘴角,起身往後門的貨梯走,那是非員工唯一的出入口。這個地方很有名,人很多,儘管如此,服務生還是特別留心像他這種一個人來的客人,「要走啦?」服務生問。他微笑點頭。「那晚安囉,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還有明天會更好。」
貨梯通常都要等很久。有一個年輕男人吐了,他馬上被人抓住手肘,要求賠償五百元清潔費才能走。等待的人們都在聊天,沒有人發現這回事,只有他和另一個也要獨自離開的女人看見,他們就這件事對彼此做了個鬼臉,很有默契,兩人都笑了,他感到胸腔在發熱。他之前在這裡看過這個女人一次,當時她也是一個人,但他想她應該沒有注意到他。貨梯門終於打開,送來一批新的客人。門關上後,裡頭又悶又擠,她就站在他的右後方,中間夾了一個穿著西裝的肥胖男人。此時又有一個女人吐了,所有人都想離她和她的嘔吐物遠一點,空間因此而變得更小。真是狗屎,他心想。現在他和她的手臂貼在一起,連手背也是,兩人都沒有移開。他不停轉頭過去看她,再三確認與自己這麼靠近的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她雙眼盯著貨梯門的頂端,嘴型讓她看起來像是無時無刻都在微笑。他發覺自己非要她不可。
等到門一打開,他便迅速抓起她的手走出去,傳來的手勁很強,他以為自己被拒絕了。他回頭看,發現她還被夾在人群中,他沒有放開,最後她也張開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抓住他。
低溫十度,他們牽著彼此不停地走,沒有說話。耳裡只有腳步聲、衣服摩擦和這個世界的隆隆聲。
記不得是誰先開始的,他們朝空中吐出白霧,假裝自己是抽著雪茄的上流人物,並且揶揄他們,一直玩到他攔下一台車一起坐上去才停止。
他向司機報了自己家的地址後就看著前方的車流。
「你在想什麼?」沉默了一會後她問。
「沒什麼。」
他想像在他床上沐浴日光的她的裸體,他們可以輪流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