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代辦寄來了越南簽證的PDF檔。「太好了。」沒喊出口,我將內心的欣喜抿進勾起的嘴角;關掉email,點開Workaway的網站,右上角顯示一則未讀訊息。 一個月前,美國生態村的志工計畫申請失敗了,然想逃離台灣的想法並沒有因此而潰散,盤算著戶頭裡的積蓄,「省吃儉用些,也許能從東南亞走到歐洲呢。」心頭那攤冒著殘弱橘紅的死灰又嗶嗶剝剝地響了起來。 我先是在新註冊好的Workaway上投遞了幾家同我所好的農家,很快地,五月初,我收到了N的訊息。 N (20s) 與我選擇了相似的路:在西貢就讀建築設計的她,利用休學的兩年,與姐姐倆在越南及東協(ASEAN)各國極簡旅行,並於處居中越的家鄉經營起友善土地的農園;DIY各種生活用品,堅持零垃圾,同時也是自然食主義者(Wholefood)。 就這樣,我與一20多歲的越南女子在網路上,跨過南海,牽起了一條線,線上串著來回的問候與彼此的故事,N的結尾語是一慣的「love,」與笑臉符號。 離南洋的雨季只剩幾日了,越南的電子觀光簽證上顯示著 June 01 2017 - June 30 2017 ;點開Workaway上那條未讀訊息;是N傳來的,標題是「Sorry, Chi」。 「Chi,請問你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 曾簡略讀過越南歷史的我,想起越南曾被中國統治約千年,也許越南人普遍擁有排中體質吧,好比台灣歷史課本裡那種憤怒口吻。「不,我是台灣人。」緊張中暗湧著驕傲心理,像要硬生拂去身子裡最後一丁點漢人氣息;只見螢幕一端馬上跳出另則訊息,她問我有無聽聞過 Formosa Ha Tinh Steel;複製、貼上,只消0.46秒,Google便列出了65,800條資料。 (也許死後,閻羅王也要彈指間便列出人類的條條罪狀罷。) 事件於2016年四月爆發,肇因於台塑於越南河靜所設的鋼鐵工廠,先是村民發現幾尾魚屍體橫躺在沙灘上,隔日出海,竟發現海面上漂浮著無數魚肚白,死亡的氣息更迅速地在幾日內向南蔓延至另三個省份。 一夕之間成了歷史灰燼的漁村;丟了工作,孩子失學,「隔壁的村子聽說又死了個人」,繫在港口的船隻,暗夜裡,似一頭頭擱淺的大魚,起伏的魚鰓漸漸停止,悲憤乘虛而入。 「我爸媽擔心你在這裡的安危,附近的村民情緒仍不是很穩定。」N的話將我拉回現實。 (但我並無法分清哪裡才是真實。) 「別擔心,我認識很多其他一樣在做有機農業的朋友,我幫你」N是個溫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