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花美男座談會
南宮羽沒想到這次參加對談的三位詩人平均年齡低於三十歲,年齡最大的是艾瑞克,今年三十三歲,另外兩人都是二十七歲。除了年齡外,讓南宮羽驚訝的還有長相,應該這麼說吧,這三人若去當明星,她也不意外,因為他們的外型正好是時下少女們最癡迷的花美男。
他們剛進來書店時,南宮羽以為他們找錯地方,隨口便說:「簽唱會的場地在隔壁條街。」她想都沒想,就認定他們是藝人,當他們表明了此行的目的,南宮羽一時語塞,尷尬不已。
「我是艾瑞克,維維安常提到妳。」艾瑞克率先打招呼。他長得一點也不窮酸,與南宮羽想像中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難怪維維安死心塌地跟著他,從小就是外貌協會一員的維維安,怎能漠視艾瑞克明星般的臉蛋?
「我是畢鈞威。」另一位詩人伸出手,南宮羽禮貌地一握。
「我是何覓,請多指教!」南宮羽也與他握手。
畢鈞威和何覓的長相偏向日韓偶像團體,艾瑞克的長相偏向港星,這三位詩人的華麗程度,可說是現代詩史上最奢侈的組合。除了顏值之外,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自費出版詩集。
客套之後,南宮羽請他們先行準備,再過半小時,讀者將進場。於此同時,巴洛克忙著列印填詩遊戲單,他根據網路登記參加人數再多抓個百分之五,把印好的單子放在櫃台,也將三位詩人帶來的詩集,一落一落擺好。
南宮羽悄悄觀察三位詩人,他們各自坐在恐龍蛋,表情嚴肅,一語不發。她正想問引言人怎麼還沒到,只見一位髮長及肩的男人從旋轉樓梯走下來,他背後似乎有一圈琥珀色光暈,彷彿攜帶一個移動式洞穴。南宮羽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他的身影。
「嗨,我是引言人薩運白。」他的聲音是一把頂級小提琴。聽說這位仁兄是目前最受歡迎的簽書會主持人暨座談會引言人,很多出版社辦活動都找他,這次是一名同業推薦給南宮羽,她發電子郵件邀請他,他欣然接受。
「請稍坐一下,座談會在二十分鐘後開始。」
「我必須先削鉛筆。」
南宮羽這才發現男人手上抓著一把未削的HB鉛筆。
「喔,我找一下削鉛筆機。」
「不必麻煩,我習慣用刀片削。」他答。
南宮羽愣了一會兒,隨即從抽屜拿出刀片說:「我可以幫忙。不過,我長這麼大,還沒用過刀片削鉛筆呢!」
「就這樣削,用感情削,撫摸它,跟它對話,它會乖乖地成為有靈魂的鉛筆。」他抽出一枝鉛筆,拿起刀片當場削,手法相當快狠準。
南宮羽學他削,鉛筆卻被她削得好醜。
「沒關係,妳慢慢會找到適合自己的手勢。」聽他講話,彷彿進行一場深度催眠,南宮羽感覺生命中的小秘密快被召喚出洞。
「為什麼要削鉛筆?」巴洛克忙完了也拿起刀片湊過來幫忙。
「就像巫師需要魔杖一樣。」薩運白的表情很認真。
「哈哈哈!你真有趣!」巴洛克以為他純粹說笑。
南宮羽忽然感覺背後有風,涼颼颼的。
他們一起將二十四枝鉛筆削完,薩運白一把抓起鉛筆放進衣服的口袋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快速跟詩人們討論一下細節。」他一過去,三位詩人立刻從呆滯狀態變成神采奕奕。
南宮羽雖有疑問,卻來不及問薩運白,因為讀者陸續到書店了。有人到櫃台領填詩遊戲單,有人一口氣把三位詩人的詩集買齊。他們各自坐在喜歡的位置,開始談論三詩人的外表。
「哇!他們也太帥了吧!」女孩們交頭接耳,眼神在三詩人間飄來飄去。
「這幾個奶油詩人能談出什麼東西?早知道就不參加了。」一些男生以不屑的語氣說。
南宮羽在旁邊聽了,不禁搖頭。
這世界充斥著許多偏見,其中一項就是外表。長得醜的被指責出來嚇人,長得好的被懷疑專業能力,或是被種種穿鑿附會的假設稀釋掉原本的才氣,多數人批評他人長相的嚴苛程度,大到一個無法想像的地步。
南宮羽記得大學時代,班上有一個五官清秀的男同學,他明明是直男,卻常被誤會成男同志;還有一個女同學貌美如花,追求者眾,卻遭到其他女生排擠。
而詩人更是一個容易被誤解的身分。
如果男詩人開跑車、穿名牌服飾、住豪宅、甚至長得帥,就被說不符合詩人應有的兩袖清風、一身傲骨、高風亮節的形象;如果女詩人恰巧很正,就可能被認為詩藝不精、插花性質、社交動物……而忽略當事者的作品。
難道屬於詩的律法(假設存在),曾列出這樣的公式──
「高富帥男詩人≠優秀詩人」
「正妹詩人≠優秀詩人」
沒有。當然沒有。
如果出現這種荒謬的公式,南宮羽是否會為了正義而抗議?是否將指揮千軍萬鳥,罷詩意之工,癱瘓詩壇交通?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如此帶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