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Gone Girl 虛虛實實 真真假假之 Finding Amy!

2018/07/02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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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寫於2014年10月22日)
Nick and Amy 這對夫妻之間,喜好「遊戲(game)」,其中一種遊戲是 尋寶遊戲(Treasure Hunt)。仔細想想,《控制》這部電影,其實也是導演,給觀眾玩的一場尋寶遊戲,哪個寶呢?Amazing A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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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這一場 Finding Amy。我們找得著 Amy 嗎?我們看得到真正的 Amy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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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時,有一部電影,叫做《靈慾春宵》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在 IMDb 有 8.1分的評價喔),根據 Edward Albee 的 1962 出版的劇本,重新編劇。這是一個黑暗的荒謬劇,嘲諷夫妻關係、閹割子嗣未來。(在看 《控制》時,隱約地一直看到 Gone Girl 裡的某些橋段,與 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不斷重疊,因此認為 Gillian Flynn 的 Gone Girl 創作,肯定有部分靈感,是源自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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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靈慾春宵》裡,也有對高級知識分子,Nick and Honey。這個孬種 Nick,跟他的老婆 Honey,一起來到一對教授夫妻家裡,「玩遊戲」。在這個通宵達旦的瘋狂遊戲裡,這對老夫妻,噱了 Nick 一頓,因為這個 Nick 看起來就是個沒種的窩囊廢,既罩不住自己的老婆,也一副沒希望沒未來又沒擔當的樣子。這場遊戲裡有幾個荒唐的戲碼(也都出現在《控制》裡):假裝有個小孩、然後再用故事殺掉兒子(關於生育問題),老公拿假槍殺老婆(暗殺問題),老婆與別人有一腿(外遇問題),以玩遊戲的方法挖苦別人,挖掘婚姻的黑暗面,也挖掘每個角色的內在自我,最後,透過遊戲,玩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辯證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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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怕吳爾夫?》或說《靈慾春宵》,是二十世紀中期,在許多描述美好婚姻(happy marriage)連續劇情境下,異軍突起的一個嘲諷,真實地揭發婚姻現實的醜陋面。相對於 《誰怕吳爾夫?》,Gone Girl ,則是二十一世紀的婚姻嘲諷,不只承接《誰怕》裡的婚姻現實黑暗面貌,那些關於夫妻間互相的 算計、挖苦、埋怨、羞辱、不尊重、肉體攻擊、戴綠帽子、和 謀殺。Gone Girl 還將原本在《誰怕吳爾夫?》裡的「真實vs.幻覺」擴大,將 真實與虛幻 間的 真假互動,描繪得更細緻更傳神。
於是,當我們隨著導演和故事,一起疑惑著,誰是真的兇手,還有,到底 Amy 在哪裡? 當我們也陷入 "searching for Amazing Amy"(最上面第一張劇照裡的一句話)時,我們就掉入導演設下的「真假尋寶的遊戲」裡了。這個尋寶(尋咪)遊戲,宛如一個迷宮,一個不查,就會愈看愈糊塗!
到底,Amy 是誰呢?
正如同故事的最前面與最後面,Nick 的自忖,「真想切開這顆腦袋,搞清楚:
What are you thinking? How are you feeling? Who are you? What have we done to each oth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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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Amy 是誰?她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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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她的父母為她所描繪的 Amazing Amy,重新認識Amy,然後,真的會讓人very amazed! 
首先,她的父母,都是博士(故事封面寫的,也跟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的預設背景雷同)。他的父母說,這是為其他同樣也是身為父母的人,所繪所寫的教養書。這個可愛的女孩,一開始,就是個喜歡冒險又外向的女生。她的寵物是一隻笑咪咪的狗。右邊這本書,所繪的是 Amy 的尋寶遊戲。後面有個寶藏圖,她是那個先挖到寶藏的 super girl!(比後面那個養貓咪的笨男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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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系列的繪本,大概就可以理解,為什麼 Nick 家裡面養了一隻貓。這個外相又冒險的勇敢女生,捨棄她原本的生活(「狗」為象徵),走進一個陰暗灰色性格的「『貓』世界」,當然適應不良了。
再看下一本,Meets Her Match,《遇到好朋友》,顯然是個與自己的世界,全然相反的好朋友。若是那個顛倒世界的朋友(貓),玩得很開心,就會讓 Amy(狗)非常不開心。
再來是下面這本書:Tattle Tale。書名的意思是:《搬弄是非的傢伙》或說《告密小傢伙》。姑且不論書名的意思,書的封面,有沒有讓人想到某個在 Nick家的場景。封面顯示,這個故事是在描述 Little Amy 的「闖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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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的茶几與碎片一地,「是誰闖的或啊?」原來,是有個「搬弄是非的小傢伙」所闖的禍。而且,她還可能是那個「告密者」喔。站在旁邊,她還悻悻然地笑著。
此時,可別忘了後面那個「時鐘」:虛構的世界,也要有時間邏輯,每個事件的安排,都必須按照合情合理的節奏與時序。這些,不就是 Amy 在逃離密蘇里時,所做的一切安排。原來,在電影的最前端,在Nick and Amy 仍在談戀愛的當時,這些「未來」,早就已經 埋藏在繪本的暗示裡了。
再來是 Makes a Mess,《搞一沱亂》。這故事封面,有沒有讓人分外驚訝!這個一團亂,根本就是後來 Amy 自製的暗殺場景!廚房裡的紅色血跡,加上左邊櫥櫃上的紅手印。一看到這些圖片時,我還真是要命的嚇一跳。David Fincher and Gillian Flynn 真是太厲害了,原來早在許多地方,都下好伏筆,原來,有這麼多小細節,都已經設想好了。果然是傳說中的:「魔鬼就藏在細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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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些 Amy 父母所製的繪本,到底看出 Amy 是誰了嗎?  答案是:
「看不出來」。
蝦咪,別瞎鬧了!尋我們開心呀~~~ 📷
且慢,先別急,「看不出來」,才 是 重 點。
而且,更重要的是,因為 看不出來,我們還會再陷入另一個 疑惑:到底是先有 Amy,才有故事,還是先有故事,才有 Amy。
這就是這個 Fincher and Flynn 所設計出的「虛實迷宮」:
fiction > reality,  or  reality > fi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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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故事的後半部,幾乎都是在利用劇情的推進,不斷地討論這個虛實迷宮的主題。到底是因為「事實」發生了,進而透過「記錄」(筆錄、日記、媒體轉播等等),才呈現到世人面前,讓「世人眼見事實」;還是因為 有了一個預設的劇本(the fictional in advance),然後再 按劇本演出成事實的發生。也就是說,到底是:
事實先於虛構,還是虛構先於事實?
其實,Fincher and Flynn 已經預設答案了:「虛構 的力量,遠遠凌駕於 事實」。甚且,懂得此道之人,還可以利用媒體,「創造 虛構,製造 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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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可以分為兩段討論:私人的自我(the private self)與公眾的自我(the public self),無論是哪種 自我,都是可以透過 虛構的創造,建構出一個 事實的自我。
而那個自我,到底有沒有原點?
答案應該是:沒有。(這也是為什麼片頭與片尾,Nick〔代表 傳統認為真實凌駕虛構的思維〕 會說,真想切開 Amy 的頭,找找那個 原點 的想法與感受。)
所以,右邊這個看板很弔詭:協尋愛咪!找得著嗎?更妙的是,你想找的那個 Amy,總是讓人「amazing(最下排文字)」,也就是說:拜託,你找不到 Amy 了,你只會找到那個讓你驚訝萬分的 Amy 而已。
因此,觀眾看到好多照片裡的 Amy,而她自己獻身演出的那個部分,若不是飾演著她日記裡的自己,就是她自己虛構出的全新劇本內容:包括 在 Dasi Collings 家裡所設計出的劇情,在監視鏡頭前以紅酒綁架的自導自演,還有咽割 Collings 之後,故意全身紅血一片,穿著白色睡衣(代表無辜的受欺壓者innocent!),回到溫暖的家門口,宛如公主回到王子懷裡的,戲劇性的昏倒。
這些,都是虛構的劇情。從小,Amy 一直善於活在 虛構(fiction)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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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且,她還很享受在觀眾面前的期待與掌聲。The Big Day 這本繪本封面,她站在台前,樂在掌聲歡笑中的模樣,就是 Amy 的標準形象。她的人生,就是一場戲(不過,誰不是呢?^^ 早點領悟,或許還能活得自在些)。
Amy 是個 虛構凌駕事實的 後現代代表(a postmodern paradigm),是一個典型的以 虛構的創造,建構出一個 真實的自我的例子。
透過「Amy 的虛構自我」,故事想傳達一個通則:每個自我,都沒有原點,也沒有一個中心;每個自我,都是順應環境,因為情境,而「謀畫(plot)或 玩弄(play)」出來的形象(回到「遊戲 game」的主題)。自我的中心結構(思想、態度、信仰等等),不過是個 空心虛幻 的假設罷了。
也就是說,Amy 「表面上的那個 真實自我」,其實都源於充滿心機的虛構。她懂得先 設計情境與情結(plotting,她剛好也是個小說家),而且按照時間順序,符合邏輯地創造關於自我的故事(在月曆上面黏貼的計畫便利貼,也是 Tattle Tale 裡的「時鐘」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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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些被謀畫被玩弄的虛構形象,有沒有被戳破的機會呢?有沒有自己解構掉自己的機會呢?
的確是有。在 Amy 的現金被搶奪之時,她的幻象虛構,被破壞解構掉了,因為,當她走出她熟悉的情結時,別人不願跟她同步演戲了。此時,她機伶地馬上回到安全的情境裡,重新安排新劇本,也就是尋求 Collings 的幫助。
之後,又有一次被戳破的機會,也就是在警局裡,許多人圍著她問東問西,明明就快問出漏洞了,但是心理輔導師,擔心受虐者的心靈創傷,馬上禁止更為艱澀深入的問題(Amy 的雙親,就是心理學教授,Amy 早就熟知那一套問答方法,反而更能巧妙地配合演出呢)。
此時,一位探員與 Nick 在後面的對話是:若是 Amy 真的被綁架囚禁起來,她又如何能夠拿到一把小刀。這把刀,明明可以戳破她的謊言,不過,一方面 Amy 熟知心理戲路,另一方面,大眾又「喜歡虛構的真實 更甚於血淋淋的真實」,於是,這個故事到最後,在大眾的需求與喜好下,往另外一個方向表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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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就牽扯到「公眾的自我(the public self)」。
當自我暴露在公眾面前(媒體的鏡頭前),那個自我,是沒有辦法以自己的真實面貌呈現,否則,充滿危機。剛開始,Nick 不解這其中之道,於是總是踩到地雷,被公眾怒罵,還被勾勒成為殺人兇手。
上面這張照片就是個隱喻,Nick 在案發開始,傻傻的只會被動地呈現真實的自我,那是大眾不喜歡的戲碼,於是,他便成了眾矢之的。至於 Amy,在這個照片裡,也是張照片,是個虛構,也就是說,她一直都很懂得將自己以虛構包裝,活在一個大家樂見的情境裡,安全地活在劇本裡,於是,即使明明就是個謀殺者,也能安然地繼續生活在這個,隨時有人窺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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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且,Amy 的父母,也諳於此道,於是,當他們找 Andie 小三來招開記者會時,還安排了Andie穿的跟清教徒時代的仕女一般。
不過,Nick 也不全然是個傻瓜,在他與 Ellen Abbott 在電視上的座談時,他已經懂得這套 虛構媒體形象 的道理,於是便演了一齣感人肺腑的告白情境。他也開始上演 「虛構一個真實世界裡的自我」。
懂得演戲的人,於是,都找到一條生路。至於那些,看戲的人(大眾),也都獲得了娛樂。倒楣的,則是那個「真心演出」的情聖(Dasi Collings)。
在這個戲裡,不是自己想當個真實的自己,誠實的活著,就能安然的活在輿論中。世人的眼光,公眾的輿論,會決定一個人的形象,一段婚姻的進行,一個家庭的真實呈現。我們能看到的,只是一個表面(右上邊這張只露出一顆頭的劇照)。
至於事實、真實、誠實在哪裡呢? Come on! 除了那張臉,那些埋在浴盆裡「真實的性感身體」,你甭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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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電影還給了我們一個這樣的劇照(上圖),濛濛地,你什麼也看不到(It's all gone! The girl is gone, the reality is gone, and the "center" is gone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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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最剛開始提到的《誰怕吳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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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Gone Girl 呼應了Who's Afriad of Virginia Woolf, 到底又跟吳爾夫小姐,有個什麼關係呢?
是這樣的,在二十世紀初的吳爾夫小姐(想認識吳爾夫,可以看 2002年的《時時刻刻》THe Hours),寫了一系列的小說,叫做 意識流小說。這類的小說的基本慨念是,作者可以進入角色的意識之內,描述這個角色的想法、感受、作法、動機等等。當時對於「人」的概念,是透明的,可以深入了解的。
到了二十世紀中期,Albee 的《誰怕吳爾夫》,透過夫妻關係裡,灰暗的不信任不尊重甚且彼此非難,開始質疑「人心的透明度」與「溝通的可能性」。
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在,Fincher and Flynn 直接告訴我們,拜託,什麼「人心的透明度」,沒這種東西啦!一切都是假的,都是 虛構 的。
現在,知道 Nick 問的這些問題,答案是什麼了嗎?^^
What are you thinking?
How are you feeling?
Who are you?
What have we done to each other?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誰認真了,誰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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