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苦所以我吃藥,我吃藥所以我痛苦。」這是不用吃藥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神農氏》是劇作家馮勃棣與導演Baboo的在國際劇場藝術節中的其中一檔節目,故事講述主角「神農」是一名醫生,正在醫治一名有嗑藥成癮的病患,回家後還必須面對對自己感到乏味的妻子。一次次的談話中,透露出原來自己才是那個嗑藥成癮的患者,最後虛實不分。
「神農嚐百草,神農嗑百藥。」
編劇將對「藥」的癮比喻為「愛情」與「神」。因為人類自身肉體無力抵抗,將希望寄託於藥物,無論感冒藥、抗憂鬱藥或是毒品。藥物成了通往救贖的最快道路,只要服用,即可抵達救贖。即使無效,或著可能無效,只要相信它有效(存在),心靈也能昇華。可又在藥效一次次的退去之後,肉體的痛苦加劇之後,更加絕望。劑量變大,痛苦越大,不得不相信它有效(存在)。「藥」成了「神」,「藥」成了「戀人」,被背叛,成依賴,最後邁向死亡。
並非對生命的厭惡與憎恨而用藥,反倒是熱愛生命才用藥。「我全身都在痛,我想把痛的地方切掉」這句話徹底反映了患者的求生意志,卻有多少人將它視為瘋言瘋語一笑置之。我想這是這個「科學至上」的時代對精神患者的歧視吧,因為腦科學的發達,將任何情感上的感知與大腦的神經區塊做了配對;憂鬱、躁鬱、過動、成癮、過度想像…,都被視為病變,視為大腦的不正常。在無形的社會壓力之下,這些本該是生而為人的情感因怕被貼上標籤而反射性的壓抑,造成偏執放大,加強了惡性循環。壓抑、釋放、壓抑、釋放,成了一種癮;有人唱KTV,有人做愛,有人享受速度的快感,有人破壞,有人嗑藥,有人無止境地盯著螢幕觀看,這些都是「癮」。成癮成病了。
觀看《神農氏》前我非常期待,因為我預計看到一場很ㄎ一ㄤ的演出,但必須老實說,自己覺得沒有到很ㄎ一ㄤ,不過出乎意料的感動我心。演員莫子儀的演技細微無比,從一開始的醫生,到最後虛實不分,從頭到尾保持著理性,卻一點一滴的慢慢病態。其中最喜歡肢體的部分,小之打嗝,大之用藥過度的扭曲變形,都帶著壓抑的控制,這才是最讓人痛心與動心的地方,也是我很喜歡這齣戲的地方。因為沒有使用誇張吼叫的方式表現瘋狂,反倒壓抑住那份瘋狂,彰顯生命的努力與徒勞無功,最後用歌曲把主角帶回孩童般的心智,只求擁抱與愛,可惜最後的愛是回到上帝的懷抱,也就是死亡。是愛還是無愛呢?
總體來說《神農氏》是個奇妙又著迷的作品,雖然沒有預計的ㄎㄧㄤ,但誰又能定義ㄎ一ㄤ呢?看著舞台分崩離析,看著巨大膠囊不斷旋轉,聽著DJ時而掩蓋過演員聲音的電子音樂,聽著蕭東意與熊令人發噱的對話,還滿過癮的。重要的是!不要問熊如何烹調熊掌,因為「就是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