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城市

小時候，望著巷子尾那一大片不知是草還是山的叢聚，總覺得很害怕不敢靠近。常常看著電視卡通播放著小叮噹，然後天真幻想著後面那會不會就是神秘的後山，幻想著那裡面會不會也有熊還是鹿，有一天一定要去裡面探險，找一個自己的秘密基地。

再大一些才知道，原來後方是一大片墓葬區，我都把它稱之為亂葬崗。小時候不懂事，不懂那些墓的方向為什麼東歪西扭的，為什麼不是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方正統一。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些都是要看風水的，依據每個人的生辰八字去挑選。不知道沒事，知道了之後大概有好幾年，我都厭惡為什麼我要住在這裡，因為覺得可怕。夜半奇怪的聲響，空氣中莫名有餘灰飄散過來，都自動與後方的墓葬區聯想在一起。要邀請朋友到家裡來玩，朋友聽到就覺得可怕，紛紛問我有什麼鬼故事可以分享。自己怕的要死了，哪還有什麼鬼故事，每天都早早的就上床睡覺啦，還不敢自己一個人睡。

直到上了大學，有一堂課是調查自己的居住地歷史。我才有機會去認識到，我的居住地。

以前總說台南是平原，沒有山，沒有一個置高點可以像高雄壽山般欣賞夜景。但其實台南確確實實有一座小山，標高29公尺，且就在我的居住地這個區域。查完資料的我驚呆了，原來那座山就在水交社眷村裡，原來國中高中天天的騎的兩大段上坡，就是因為桂子山的緣故。唉呀，以前怎麼都沒有想到為什麼會有上坡的存在，直想著每天乘載重重的書包，前方籃子再塞個包，左右提把再各提個提袋，這樣氣喘吁吁每天踩著腳踏車上學累死了。

也是查完資料才知道，原來高中校歌的「五妃廟畔，魁斗山旁」是這個來歷。在這個地方成長了這麼久，一瞬間塞入的資訊太多，著著實實嚇歪我。但愈找尋資料就愈覺得有趣，原來五妃廟的由來，原來這整片都是地勢隆起的地方，原來小時候賣好吃的麵的眷村裡有座山，原來原來......

隨著時代變遷，過去很多景物早已不復存。只能透過文史作者的文字，或是泛黃的老照片去找尋這塊土地的歷史。小時候的元寶樂園、圓典百貨、東帝士上面的遊樂場、中國城地下的溜冰場，還有繁華的黃金海岸，漫天飛舞的風箏，如今都已成為閒談時的記憶素材。更別提爸媽輩那一代，從四鯤鯓可以徒步穿越防風林到達漁光島，以及更早之前的瀨口鹽場。愈挖掘愈覺得自己跟這個城市的陌生與熟悉。腳底下踩的，或許是先人的墓葬、或許是那一大片放牛的草原、更或許是最初那一片晒鹽的鹽場。

真的想要有隻小叮噹了，想要一台時光機穿梭回去看看以前的台南，熱鬧的民權路中正路、美麗的林百貨、最初的那些古蹟樣貌、五條港流經的聚落等。歷史課本裡那些生硬的教材，瞬間都活了起來，一點一滴的連接過去與現在。再過個幾年，或許當我說起台南美術館二館的館址，以前可是公11停車場，再更以前，它可是座體育館時，後輩也會投以好奇驚訝的眼光望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