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掉

你說自己常是被丟掉的人，而我突然像掉進黑洞般的，陷入憂鬱。

「你們不懂什麼叫做真正的被丟掉。」因為不懂，所以才能夠開著這樣的玩笑，還自以為可憐或是好玩。

如八點檔連續劇般的情節，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真實發生在我身上。小一那年，我才知道，原來我喊了好久的媽媽不是我的親生媽媽。也是那年才知道，原來親生爸爸和媽媽在我更小的時候就已離婚分道揚鑣；原來親生媽媽曾經回來看過我；原來親生媽媽又與人共組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後來，親生爸爸和後來的媽媽也生下小孩，也共組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而我呢？像是不應該存在在這世界上似的，在哪一個家庭裡都顯得突兀。從此之後我的人生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是被丟掉的小孩。

你這麼說著你的成長經歷，不帶任何的難過，那些痛楚彷彿早已隨時間淡化而顯得無所謂。然而我卻心疼著你的遭遇，心疼著在那個被迫長大的年紀；慶幸著你沒有往下沉淪，而是努力的走到今天，然後侃侃而談與我說著這些雲淡風輕。

在那個結紮技術尚未發達的年代，在生完上面那個姐姐之後，爸媽皆已做了結紮手術。不幸的是，我還是出現了。可想而知那時候的你們有多兩難，無數個要拿掉與不拿掉之間的夜糾結著你們。據說還特地奔之百里之外做了羊膜穿刺，為了確認是男是女。是男孩就留著，是女孩就拿掉，在那個年代，有這樣的想法再正常不過。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最後為什麼還是留下了我；我不知道的是，是誰堅持著生下我，是誰奮力的與長輩們抵抗，才有了我的存在。

以為留下了我就會是幸福美滿的開始嗎？童話故事裡的情節從來就不存在現實生活裡。成長過程中只要有稍稍的疑慮或沒有立即照你們的意思去做，伴隨而來的就是一句又一句「早知道就不要把你生下來」、「早知道就不要留下你」、「你不知道你是多餘的連送別人都不要嗎」等等的刺人話語。別以為小時候聽不懂這些，我也真的希望我可以不要懂，就不會仍深刻地牢記至今。

雖然沒有成功的被丟掉，卻也是多餘的存在。然而相同的是，我們終將能把這些篇章輕描淡寫的訴出，即使那些言語仍迴盪在每一個黑夜無法抹去。

牽了手就是永遠。曾有一度覺得，即使我是被丟掉的那個，但幸運的遇見的你，被你撿拾。你看見了我的黑暗，看見了我想逃離原生家庭的痛，於是牽著我遠走高飛，告訴我，「不用再害怕了，有我在」。我真的覺得你就像天使，而我也願意跟著你，想像著可以共組幸福美滿的家庭。

但最終我還是被丟掉了。

也許多餘的小孩永遠都得不到別人的關愛，也許你們對我們永遠只是一時的可憐同情心作祟。反正都是被丟掉的孩子，所以再被丟幾次也無妨，反正時間會淡化一切，反正你們自己一個人都那麼有經驗了啊。

只有我們懂，才真正的懂，被丟掉的無奈。我們無法決定要出生在怎樣的家庭，面臨怎樣的遭遇，唯有的，就是不讓自己向下沉淪，不輕易丟棄每個真心。

如果未來遇見了誰，請不要把我丟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