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讀書筆記] 第一回　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更新於 2020/05/01發佈於 2019/02/01閱讀時間約 48 分鐘

第一回　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文本：https://zh.wikisource.org/zh-hant/%E7%B4%85%E6%A8%93%E5%A4%A2/%E7%AC%AC001%E5%9B%9E

這一章相當的無聊，很多人紅樓夢看不下去，我猜都是因為太認真看第一章。不過我一開始看的時候是個兒童，所以看不懂我就開開心心地跳過，幸運的沒有被這一章嚇倒。

這一章算是個引子的作用，或說是障眼法。曹雪芹在這章講了一些牛鬼蛇神的故事，企圖讓整個故事變得很夢幻，不知朝代不知地方，我什麼都沒說，文字獄不要找上我。

原來，當年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經十二丈，方經二十四丈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媧皇氏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只單單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此山青埂峰下。誰知此石自經煅煉之後，靈性已通，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嗟，日夜悲號慚愧。

一開始是說一塊石頭的身世。說女媧（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蛇的神，同時是伏羲的妹妹，怎麼會這樣）補天的時候準備了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巨石，最後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石頭，留下一塊沒有用，這邊就是要說這被留在山腳下的石頭。

話說這石頭真是很大，高有十二丈，水平來說大概有二十四丈見方（24丈 x 24丈的意思）。大概是多大呢？查了一下維基百科關於中國度量衡的頁面，雖然曹雪芹一直要模糊朝代，不過因為他是清朝人所以我們採用清朝的標準，一丈大概是320~355公分，簡單一點我們假設一丈等於三公尺。這樣說來這石頭的高度有三十六公尺（大概就是十二樓高），水平面積大概是五千一百八十四平方公尺（大概是1516坪，比十個籃球場還大），不得了。

總而言之，這石頭不但大，而且不是一塊普通的大石頭。因為他被女媧煉過，已經開了眼界，不甘於平凡。結果一起上學的朋友們都成為棟樑之才去頂天立地了，自己還是一塊廢石被拋在一旁，他覺得很自卑，成天哭哭啼啼怨自己。這就好像我很多認識的博班同學紛紛的發了SODA、ICALP論文，前途無量的加入厲害的研究團隊繼續耀眼的研究人生，往教職前進，反觀我自己還很廢的在掙扎，拼死拼活在學術界的邊緣嗆得七葷八素載浮載沈，想盡辦法要拿到下一個博後工作，是一樣的。石頭我懂你。

另外我想到一個笑話，有人問一個公司老闆說，你怎麼確保你的員工都準時上班啊？公司老闆說，這簡單，我們有三十個車位，其中二十九個免費，只有一個要付停車費。女媧可能就是打著這樣的鬼主意，想要讓石頭們互相競爭，然後她就有一大把很有競爭力的石頭了，真是陰險。

一日，正當嗟悼之餘，俄見一僧一道遠遠而來，生得骨骼不凡，豐神迥異，說說笑笑來至峰下，坐於石邊高談快論。先是說些雲山霧海神僊玄幻之事，後便說到紅塵中榮華富貴。此石聽了，不覺打動凡心，也想要到人間去享一享這榮華富貴，但自恨粗蠢，不得已，便口吐人言，向那僧道說道：「大師，弟子蠢物，不能見禮了。適聞二位談那人世間榮耀繁華，心切慕之。弟子質雖粗蠢，性卻稍通，況見二師仙形道體，定非凡品，必有補天濟世之材，利物濟人之德。如蒙發一點慈心，攜帶弟子得入紅塵，在那富貴場中，溫柔鄉里受享幾年，自當永佩洪恩，萬劫不忘也。」二仙師聽畢，齊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极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這石凡心已熾，那裡聽得進這話去，乃复苦求再四。二仙知不可強制，乃歎道：「此亦靜極思動，無中生有之數也。既如此，我們便攜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時，切莫後悔。」石道：「自然，自然。」那僧又道：「若說你性靈，卻又如此質蠢，并更無奇貴之處。如此也只好踮腳而已。也罷，我如今大施佛法助你助，待劫終之日，复還本質，以了此案。你道好否？」石頭聽了，感謝不盡。那僧便念咒書符，大展幻術，將一塊大石登時變成一塊鮮明瑩洁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托於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個寶物了！還只沒有實在的好處，須得再鐫上數字，使人一見便知是奇物方妙。然後攜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錦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去安身樂業。」石頭聽了，喜不能禁，乃問：「不知弟子那幾件奇處，又不知携了弟子到何處？望乞明示，使弟子不惑。」那僧笑道：「你且莫問，日後自然明白的。」說著，便袖了那石，同那道人飄然而去，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

這邊是說，石頭有一天又在傷感，結果看到一個僧人一個道人從遠方走來，坐在石頭邊聊天，一開始說的是仙界的事，後來話題轉到紅塵中的富貴人生。石頭聽了以後覺得很心動（沒辦法找到教職那去業界賺大錢吧）（你想得美），就跟那一僧一道講說他也想要去人間玩，可不可以帶他去。

結果僧道就跟石頭說，啊世事很無常的啦，人生雖然好像有些好事，但都不是長久的，最後都是夢一場，不要去不要去。石頭才聽不進去，堅持要下凡（難道你就是壞在任性這一點才沒辦法去補天），僧道只好說，好啦好啦帶你去，不好玩不要怪我。然後僧人還說，你雖然好像很有靈性，不過看起來只是一塊大石頭，也只能拿去墊腳踩來踩去，不然這樣，我把你變一變，讓你一看就知道很尊爵不凡，之後結束了再把你變回來好了。於是就把石頭變成一塊小小的漂亮玉石，還在上面刻字（石頭感到開心）。後來僧道就把石頭帶走了（放在僧人的袖子裡）。

這一僧一道看起來很煩，不過他們很重要，之後會不時的出現，的確煩人。因為他們很像又不一樣，最好是圖像化他們，這樣我們比較不會弄錯角色：

一僧一道

嗟悼：ㄐㄧㄝㄉㄠˋ ，悲傷感嘆
俄見：這邊的俄是過了一下的意思，過了一下看見
僊：ㄒㄧㄢ，仙的意思
鐫：ㄐㄩㄢ，雕刻的意思。以後我們要說什麼事情讓我們永誌難忘，不要說刻骨銘心，那太瓊瑤風了，小家子氣，我們要說鐫心銘骨，這樣是不是大氣很多，別人還不容易聽懂。鐫上數字：僧人的意思是要刻幾個字，不是把乘法表刻上去。

　　後來，又不知過了幾世幾劫，因有個空空道人訪道求仙，忽從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經過，忽見一大塊石上字跡分明，編述歷歷。空空道人乃從頭一看，原來就是無材補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攜入紅塵，歷盡離合悲歡炎涼世態的一段故事。後面又有一首偈云：


　　無材可與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
　　此係身前身後事，倩誰寄去作神傳？

　　詩後便是此石墜落之鄉，投胎之處，親自經歷的一段陳跡故事。其中家庭閨閣瑣事，以及閒情詩詞倒還全備，或可適趣解悶，然朝代年紀，地輿邦國，卻反失落無考。

石頭的歷史大概就先講到這邊。過了很久很久以後，有一個空空道人又從這山下經過（看來這山是articulation point，到哪裡都必須經過，好熱鬧），看到這塊好大的石頭上面有很多字，一看之下，原來就是這塊沒被入選去補天的石頭在紅塵中的故事。故事一開頭有一首詩，講說，我是個被菁英界放逐的廢渣，去人間無用的晃蕩了幾年，把見聞的故事寫在這裡，有沒有人要幫我publish啊？

又一次，曹雪芹強調，不知道是什麼朝代喔，也不知道是發生在哪裡的事，你不要說我在隱射誰，把我送去文字獄。

記得我們說這石頭很大嗎？果然很大，因為它可以把整部紅樓夢刻在上面。想像一下一塊巨石，相當於十二層樓，每層樓都有十個籃球場那麼大，想要把整部紅樓夢刻上去的話，把字寫小一點，再加上適當的工具，譬如魔法，應該是沒問題。

仔細地算一下，石頭的橫切面積是24 x 24平方丈，邊長大概是72公尺，合理的推測，字只刻在跟地面垂直的四個面上。這樣四個面的總面積72*36*4 = 10368 平方公尺，就是103680000平方公分。紅樓夢的總字數，以第一回做sampling，有7422字，假設曹雪芹寫了120回，總共就是890640字。平均起來，不考慮空格，一個字有116平方公分的空間，一個字大概可以是10 cm x 10 cm，好像還過得去，曹雪芹真是實在。如果頂上跟地面平行的面也拿來刻的話，字的邊長可以放寬到13公分。

另外這邊我們終於知道，一僧一道的名字叫做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為什麼大家的名字都是疊字，真是裝可愛）。

偈：ㄐㄧˋ，佛教修行者的宗教詩，譬如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就是一首偈。

　　空空道人遂向石頭說道：「石兄，你這一段故事，據你自己說有些趣味，故編寫在此，意欲問世傳奇。據我看來，第一件，無朝代年紀可考，第二件，並無大賢大忠理朝廷治風俗的善政，其中只不過幾個異樣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無班姑，蔡女之德能。我縱抄去，恐世人不愛看呢。」石頭笑答道：「我師何太痴耶！若云無朝代可考，今我師竟假借漢唐等年紀添綴，又有何難？但我想，歷來野史，皆蹈一轍，莫如我這不藉此套者，反倒新奇別致，不過只取其事體情理罷了，又何必拘拘於朝代年紀哉！再者，市井俗人喜看理治之書者甚少，愛適趣閒文者特多。歷來野史，或訕謗君相，或貶人妻女，姦淫凶惡，不可勝數。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污臭，屠毒筆墨，壞人子弟，又不可勝數。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於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擬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丑然。且鬟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話，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書中所有之人，但事跡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也有幾首歪詩熟話，可以噴飯供酒。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傳者。今之人，貧者日為衣食所累，富者又懷不足之心，縱然一時稍閒，又有貪淫戀色，好貨尋愁之事，那裡去有工夫看那理治之書？所以我這一段故事，也不願世人稱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悅檢讀，只願他們當那醉淫飽臥之時，或避世去愁之際，把此一玩，豈不省了些壽命筋力？就比那謀虛逐妄，卻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腳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換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牽亂扯，忽離忽遇，滿紙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紅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舊稿。我師意為何如？」

我覺得這邊是曹雪芹藉著石頭的口在說，別人寫的小說都太爛了，我寫得比較好，看我的看我的。

空空道人看了石頭上寫的故事以後，跟石頭說，你說你的故事很有趣所以寫在這邊希望世人可以看到，但是我看來不知道朝代年份，又沒有什麼忠臣的了不起故事，只有一些有些多情有些有才、很特別的女子，但又不是什麼偉大的女性，我抄了也沒人愛看吧。

石頭說，哎呀你太傻了，沒有朝代就隨便套一個啊（目前中國對於架空小說改拍成戲劇就是這樣做的），一般人哪裡會想要看了不起的故事，大家都愛看有趣的文章，你看那些稗官野史，不是說君王將相的閒話就是說一些風流逸事；一些愛情故事又千篇一律，而且就不免講一些色情的細節，還有一些像小丑一樣的反派在那邊挑撥，僕人丫鬟講話居然還文謅謅，笑死人，這樣看來不如看我的故事解解悶吧。現在的人啊，窮的人忙著賺錢討生活，有錢的人嫌錢不夠，一閒下來又貪戀美色、自尋煩惱，哪有時間心情去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文章。所以我的故事就只是想讓人看看享受享受，也不會像要追求權勢名利一樣辛苦。

謀虛逐妄：追求功名利祿。我很喜歡這個成語，點出了這些追求空虛荒謬的本質。

空空道人聽如此說，思忖半晌，將《石頭記》再檢閱一遍，因見上面雖有些指奸責佞貶惡誅邪之語，亦非傷時罵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倫常所關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實非別書之可比。雖其中大旨談情，亦不過實錄其事，又非假擬妄稱，一味淫邀艷約，私訂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時世，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并題一絕云：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都云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出則既明，且看石上是何故事。按那石上書云：

總之空空道人又看了一遍石頭上的故事，想說，果然這小說真不錯，不如就出版它吧。

這就是曹雪芹為自己的小說創造的魔幻身世，很做作吧，為了大義我們原諒他。接下來就是比較實際的故事了。

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這閶門外有個十里街，街內有個仁清巷，巷內有個古廟，因地方窄狹，人皆呼作葫蘆廟。廟旁住著一家鄉宦，姓甄，名費，字士隱。嫡妻封氏，情性賢淑，深明禮義。家中雖不甚富貴，然本地便也推他為望族了。因這甄士隱稟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每日只以觀花修竹，酌酒吟詩為樂，倒是神仙一流人品。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無兒，只有一女，乳名喚作英蓮，年方三歲。

在姑蘇一個叫做閶（ㄔㄤ）門的城裡，有一家姓甄的人（並不是甄遠道和甄嬛）住在葫蘆廟旁邊，爸爸叫做甄費（真廢，因為太難聽了所以我們都用他的字稱呼他，甄士隱），媽媽不知道叫什麼，只知道姓封，人很好。甄姓夫妻兩個人都五十了，沒有兒子，只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叫做甄英蓮。甄士隱雖然每天廢廢的混日子，家裡也不很有錢，不過他每天過著幸福悠哉的生活，大家都認他是望族。

地陷東南：這也是上古神話，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戰鬥，結果共工輸了憤而用頭去撞不周山，因為不周山是頂天的一根支柱，這一撞天就破了一個洞，結果就“天柱折，地维絕，地陷東南，天傾西北”，所以後來女媧才必須去補天。不知道為什麼這邊又出現地陷東南。我覺得“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唸起來比較好聽，很有power，讓人覺得共工很悲壯，跟項羽一樣討喜。

　　一日，炎夏永晝，士隱於書房閒坐，至手倦拋書，伏几少憩，不覺朦朧睡去。夢至一處，不辨是何地方。忽見那廂來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談。只聽道人問道：「你攜了這蠢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現有一段風流公案正該了結，這一干風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機會，就將此蠢物夾帶於中，使他去經歷經歷。」那道人道：「原來近日風流冤孽又將造劫歷世去不成？但不知落於何方何處？」那僧笑道：「此事說來好笑，竟是千古未聞的罕事。只因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後來既受天地精華，复得雨露滋養，遂得脫卻草胎木質，得換人形，僅修成個女体，終日游於離恨天外，饑則食蜜青果為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為湯。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故其五內便郁結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恰近日這神瑛侍者凡心偶熾，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歷幻緣，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號。警幻亦曾問及，灌溉之情未償，趁此倒可了結的。那絳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無此水可還。他既下世為人，我也去下世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償還得過他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風流冤家來，陪他們去了結此案。」那道人道：「果是罕聞。實未聞有還淚之說。想來這一段故事，比歷來風月事故更加瑣碎細膩了。」那僧道：「歷來幾個風流人物，不過傳其大概以及詩詞篇章而已，至家庭閨閣中一飲一食，總未述記。再者，大半風月故事，不過偷香竊玉，暗約私奔而已，并不曾將兒女之真情發泄一二。想這一干人入世，其情痴色鬼，賢愚不肖者，悉與前人傳述不同矣。」那道人道：「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脫幾個，豈不是一場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宮中，將蠢物交割清楚，待這一干風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再去。如今雖已有一半落塵，然猶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隨你去來。」

一個夏天，甄士隱待在書房裡看書，後來就趴在桌上睡著了（手倦拋書，真的好有看一看書睡著、把書一丟毅然決然去睡午覺的畫面，喜歡）。睡一睡午覺甄士隱看到有一僧一道來了，一邊走路一邊聊天。

這邊就是接前面講的，僧道把石頭帶走以後的劇情。記得僧人把石頭變成的美玉放在袖子裡嗎？道人問他說，你帶這笨東西幹嘛啦煩捏。僧人說，剛好最近有大活動，有一群人（仙？）要下凡去大亂，我把這笨蛋跟他們一起送下去，他就可以看好戲。道人說，蛤，有好戲，哪裡？

我之前說，接下來會是比較實際的故事，我錯了，這邊還是很牛鬼蛇神。

僧人跟道人解釋說，西方靈河河邊石頭上有一棵小草叫絳珠草，因為有一個神瑛侍者常常用甘露灌溉它，它就活了很久，吸收了天地精華以後變成一個仙女，整天晃蕩，餓了吃果子，渴了喝灌愁海水（那不是更渴）。這個絳珠仙子因為覺得沒有報答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沒辦法很自在，每天都很糾結。最近神瑛侍者想要下凡玩（結果根本沒有把那個草放在心上），就跟警幻仙子報備一聲（看來警幻仙子是老闆）。警幻身為一個好老闆，就說，欸那這樣那個灌溉之恩可以趁機報一報（妳不做正事整天糾結也不是辦法，趕快報完恩來工作）。絳珠仙子說，我受他的恩慧是甘露之恩，可是我沒有水可以還他，這樣我也只能跟他去凡間走一遭，一輩子為他哭，這樣就可以還他了吧（顯然是一個drama queen來的）。

絳：ㄐㄧㄤˋ，大紅色的意思。絳珠草就是長著紅色小珠珠的草，好像很可愛，不過你不要忘記，她是drama queen。
瑛：ㄧㄥ，美玉，玉的光輝的意思。我喜歡這個字。

說到神瑛侍者用甘露灌溉絳珠草，我最近也在養植物，養的是洋蔥，乃一個棕色大珠珠是也，我把它放在塑膠盒裡餵它蛋殼和蘋果皮。

　　卻說甄士隱俱聽得明白，但不知所云「蠢物」系何東西。遂不禁上前施禮，笑問道：「二仙師請了。」那僧道也忙答禮相問。士隱因說道：「適聞仙師所談因果，實人世罕聞者。但弟子愚濁，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開痴頑，備細一聞，弟子則洗耳諦聽，稍能警省，亦可免沉倫之苦。」二仙笑道：「此乃玄機不可預泄者。到那時不要忘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士隱聽了，不便再問。因笑道：「玄機不可預泄，但適云『蠢物』，不知為何，或可一見否？」那僧道：「若問此物，倒有一面之緣。」說著，取出遞與士隱。士隱接了看時，原來是塊鮮明美玉，上面字跡分明，鐫著「通靈寶玉」四字，後面還有幾行小字。正欲細看時，那僧便說已到幻境，便強從手中奪了去，與道人竟過一大石牌坊，上書四個大字，乃是「太虛幻境」。兩邊又有一幅對聯，道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甄士隱聽僧道聊天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不知道他們說的笨東西是什麼，就問說，你們可不可以講清楚一點，什麼是笨東西。結果僧道說，天機不可洩漏，但是可以給你看笨東西，於是把石頭變的美玉給甄士隱看。這邊我們知道了，上面刻的字是“通靈寶玉”，後面還有小字（沒有列出）。給甄士隱看了一眼以後，僧人說，啊幻境到了我們要下車了，就把美玉搶回來，跟道人一起從一個寫著太虛幻境的牌坊走了。

僧人之前說美玉沒有實在的好處，“須得再鐫上數字，使人一見便知是奇物方妙”，結果他居然就直接刻通靈寶玉四個字，讓人看了措手不及，完全沒有想像空間。

隨堂測驗：請用注音符號拼出“鐫”的讀音。

士隱意欲也跟了過去，方舉步時，忽聽一聲霹靂，有若山崩地陷。士隱大叫一聲，定睛一看，只見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所夢之事便忘了大半。又見奶母正抱了英蓮走來。士隱見女兒越發生得粉妝玉琢，乖覺可喜，便伸手接來，抱在懷內，鬥他頑耍一回，又帶至街前，看那過會的熱鬧。方欲進來時，只見從那邊來了一僧一道：那僧則癩頭跣腳，那道則跛足蓬頭，瘋瘋癲癲，揮霍談笑而至。及至到了他門前，看見士隱抱著英蓮，那僧便大哭起來，又向士隱道：「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懷內作甚？」士隱聽了，知是瘋話，也不去睬他。那僧還說：「舍我罷，舍我罷！」士隱不耐煩，便抱女兒撤身要進去，那僧乃指著他大笑，口內念了四句言詞道：

　　慣養嬌生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
　　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士隱聽得明白，心下猶豫，意欲問他們來歷。只聽道人說道：「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幹營生去罷。三劫後，我在北邙山等你，會齊了同往太虛幻境銷號。」那僧道：「最妙，最妙！」說畢，二人一去，再不見個蹤影了。士隱心中此時自忖：這兩個人必有來歷，該試一問，如今悔卻晚也。

看到僧道去太虛幻境，甄士隱本來也想去，不過他就醒了，醒了以後就把夢給忘了。這時奶媽抱著他女兒甄英蓮來，士隱看到女兒長得很可愛，心裡很高興（第一次見面嗎），抱著女兒玩，又帶女兒去街上看熱鬧。這時候有很邋遢的一僧一道走過來，看到這父女兩人，就開始哭鬧（是僧人，不是英蓮）說，帶著她幹嘛，把小孩給我吧啊啊啊。士隱覺得督丟肖欸，抱著女兒要撤，結果僧人大笑，還唸詩。那個詩很不祥，士隱要問，結果道人說，什麼都不必說，等你遇到三個劫數以後我們再會。

你看，一僧一道又來了，一下在夢裡一下在街上，簡直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冉冉：根據教育部詞典的說法，冉冉有三種解釋：1) 緩慢行進的樣子 2) 柔弱下垂的樣子 3) 濃密迷漫的樣子。芭蕉冉冉應該是第二種解釋吧，我想芭蕉行進即使很緩慢都非常嚇人。真奇怪，我以為芭蕉長得滿雄壯的，沒想到會柔弱下垂。
粉妝玉琢（ㄓㄨㄛˊ）：說人長的白皙可愛。這個成語會讓我想到幼兒粉嫩長著細細絨毛的小臉蛋，可愛想捏。不過金瓶梅裡也用粉妝玉琢來形容（長得美麗的）八婆，要很小心。
乖覺：聰明靈敏的樣子。乖這個字滿討厭的，可以形容懂事聽話也可以形容個性彆扭（ref: 教育部辭典），很ambiguous吧，真是莫名其妙。這邊是用來形容好的那種。對了，以後想要罵人可是又不想被對方知道你在罵他，你可以跟他說他好乖，多麼模稜兩可。
癩（ㄌㄞˋ）頭：頭上長癬所以掉頭髮
跣（ㄒㄧㄢˇ）腳：光腳
揮霍談笑：不在意，恣意的聊天說笑的意思

　　這士隱正痴想，忽見隔壁葫蘆廟內寄居的一個窮儒-姓賈名化，表字時飛，別號雨村者走了出來。這賈雨村原系胡州人氏，也是詩書仕宦之族，因他生於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鄉無益，因進京求取功名，再整基業。自前歲來此，又淹蹇住了，暫寄廟中安身，每日賣字作文為生，故士隱常與他交接。當下雨村見了士隱，忙施禮陪笑道：「老先生倚門佇望，敢是街市上有甚新聞否？」士隱笑道：「非也。適因小女啼哭，引他出來作耍，正是無聊之甚，兄來得正妙，請入小齋一談，彼此皆可消此永晝。」說著，便令人送女兒進去，自與雨村攜手來至書房中。小童獻茶。方談得三五句話，忽家人飛報：「嚴老爺來拜。」士隱慌的忙起身謝罪道：「恕誑駕之罪，略坐，弟即來陪。」雨村忙起身亦讓道：「老先生請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何妨。」說著，士隱已出前廳去了。

士隱還在想僧人和道人的事情，結果有一個凡人從葫蘆廟裡走出來（記得嗎？甄家住在葫蘆廟隔壁），是賈雨村，在書裡是個挺重要的角色。

賈雨村也算是好人家的孩子（？），不過到他這輩人丁稀少，父母長輩都不在了，只剩自己一個人。他想要進京求取功名，但是前年到了這地方之後，就因為太窮困滯留在此，住在廟裡幫人家寫字來賺錢。士隱常常跟雨村聊天。

雨村看到士隱，就打招呼說，您站在門口眺望，是街上發生什麼新鮮事了嗎？士隱說，沒有啦，因為剛才女兒在哭，帶她出來玩，現在很無聊，你要不要來聊天。

你看，甄士隱騙人，他明明是看女兒聰明可愛才帶女兒出去玩，現在又說是因為女兒在鬧所以要哄她，真是亂來。

總之甄士隱打發人把女兒帶走，自己跟賈雨村坐下來喝茶聊天。講沒兩句下人來說，嚴老爺來了哦，士隱就很慌張的跟賈雨村說，啊不好意思我要去跟那個人講一下話，你坐一下我馬上回來。賈雨村很客氣地說，沒關係我常來，你忙吧。

甄士隱不但喜歡亂栽贓自己女兒哭鬧，還是一個在社交方面捉襟見肘的人。看他待人接物，很有一個書生在田裡手忙腳亂抓田鼠的既視感。人想要事事周全，就容易追著自己的尾巴跑，不知道在忙什麼。所以我覺得有人來拜訪，躲在床舖底下假裝自己不在家是最好的做法。像這樣，已經有一個訪客了，無法當著訪客的面躲到床下（這樣就被對方看到我們的秘招了），那就大家開同樂會，三人一起聊吧。

但也有可能嚴老爺要跟甄士隱講什麼很有趣的八卦，賈雨村在場的話就不能暢所欲言了。社交真是很高深的學問。

淹蹇（ㄐㄧㄢˇ）：淹，滯留、停留的意思；蹇：困苦、艱難、不順利。蹇就是那個“路長人困蹇驢嘶”的蹇，我喜歡這個字，以後要哭哭抱怨的時候可以嘆自己“時乖運蹇”，多文青。

　　這里雨村且翻弄書籍解悶。忽聽得窗外有女子嗽聲，雨村遂起身往窗外一看，原來是一個丫鬟，在那裡擷花，生得儀容不俗，眉目清明，雖無十分姿色，卻亦有動人之處。雨村不覺看的呆了。那甄家丫鬟擷了花，方欲走時，猛抬頭見窗內有人，敝巾舊服，雖是貧窘，然生得腰圓背厚，面闊口方，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權腮。這丫鬟忙轉身迴避，心下乃想：「這人生的這樣雄壯，卻又這樣襤褸，想他定是我家主人常說的什麼賈雨村了，每有意幫助周濟，只是沒甚機會。我家並無這樣貧窘親友，想定是此人無疑了。怪道又說他必非久困之人。」如此想來，不免又回頭兩次。雨村見他回了頭，便自為這女子心中有意於他，便狂喜不盡，自為此女子必是個巨眼英雄，風塵中之知己也。一時小童進來，雨村打聽得前面留飯，不可久待，遂從夾道中自便出門去了。士隱待客既散，知雨村自便，也不去再邀。

甄士隱去找嚴老爺以後，雨村待在甄士隱的書房裡很無聊在翻書，這時候聽到外面有女生在咳嗽，他就去偷窺。結果看到一個甄家的丫鬟（可能是流朱或浣碧）（就說跟甄嬛傳沒關係了）在摘花，這丫鬟長得不美，但清秀脫俗很動人（郝思嘉嗎），賈雨村就看呆了（啊，豬哥）。

結果丫鬟摘完花要走，一抬頭看見有豬哥站在窗口看她。豬哥穿得破破舊舊，看起來很窮，不過漢草很好，面相也很不錯。丫鬟知書達禮的轉身迴避，心中卻想說，這個人看起來那麼窮，我們家沒有這樣的親戚，一定是主人常說的那個賈雨村，他面相真好，難怪主人說他不會落魄太久的。這樣一想，忍不住就多回頭看了兩眼（好吧她是浣碧，而且是會看相的浣碧）。雨村看到這丫鬟回頭看他，就想說，啊她一定是愛上我了，是個有眼光的女孩呢。

賈雨村真是不正經。

後來有一個小僕人來，問了以後賈雨村聽說甄士隱在前面請嚴老爺留下來吃飯了，於是就自己回家去了。我就說吧，甄士隱真是個在社交方面笨手笨腳的人。

擷：ㄐㄧㄝˊ，摘採的意思。就是“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的那個擷。
腰圓背厚，面闊口方，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權腮：形容賈雨村的腰粗粗的，背肥肥的，臉和嘴都大大的，眉毛直且明顯，眼睛炯炯有神，鼻子很直，顴骨有肉寬闊。總之是個富貴相，不過我一直想到兵馬俑。

　　一日，早又中秋佳節。士隱家宴已畢，乃又另具一席於書房，卻自己步月至廟中來邀雨村。原來雨村自那日見了甄家之婢曾回顧他兩次，自為是個知己，便時刻放在心上。今又正值中秋，不免對月有懷，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

　　未卜三生願，頻添一段愁。
　　悶來時斂額，行去幾回頭。
　　自顧風前影，誰堪月下儔？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

雨村吟罷，因又思及平生抱負，苦未逢時，乃又搔首對天長歎，復高吟一聯曰：

　　玉在匵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

到了中秋節，甄士隱在家裡聚餐結束以後，又在書房準備了酒菜，要親自邀賈雨村來聚聚。賈雨村呢，自從之前看到甄家的浣碧看了他兩眼，就一直忘不了她，又剛好到了中秋，他自己在家就詩興大發對月亮唸了一首詩。（我覺得）詩的大意是說，不知道愛情在哪裡，我現在心中有一股愁緒。我心裡憂悶皺眉頭，她臨走的時候多次回頭看我。我看自己這單薄沒用的樣子，哪有辦法結親啊。月光幫我照亮她的房間，傳達我的心意吧。總之雖然是秋天的詩，但非常懷春。

念完懷春詩以後，賈雨村又想自己的野心抱負明明都很強，就只可惜時不我予，於是對天長嘆說“玉在匵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意思是說，自己是好傢伙，希望有天可以遇到看重自己價值的人，一飛沖天。另外，注意到賈雨村的表字是時飛，我覺得這邊是說，自己是玉，等待識貨的人來提拔，而浣碧是釵，在等著雨村（時飛）他來娶呢。

賈雨村真是個有著浪漫靈魂的小變態。

步月：在月下走路，“自己步月至廟中來邀雨村”是說士隱在月光下散步到廟裡去邀請賈雨村的意思
斂額：皺眉頭
儔：ㄔㄡˊ，伴侶的意思
蟾光：月光，中國古代有時候用蟾蜍來表示月亮，好像有什麼少數民族神話故事，月亮上有蟾蜍或月亮本身就是隻蟾蜍，之類的
匵：ㄉㄨˊ，就是櫝，木盒子的意思，買櫝還珠的那個櫝
奩：ㄌㄧㄢˊ，女子裝梳妝用品的小盒子，如粉奩、鏡奩。另外，妝奩是指女子陪嫁的衣物，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釵在奩中待時飛是在講婚嫁之事的原因，奩這個字的女性氣息實在太濃了。

恰值士隱走來聽見，笑道：「雨村兄真抱負不淺也！」雨村忙笑道：「不過偶吟前人之句，何敢狂誕至此。」因問：「老先生何興至此？」士隱笑道：「今夜中秋，俗謂『團圓之節』，想尊兄旅寄僧房，不無寂寥之感，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齋一飲，不知可納芹意否？」雨村聽了，並不推辭，便笑道：「既蒙厚愛，何敢拂此盛情。」說著，便同士隱復過這邊書院中來。須臾茶畢，早已設下杯盤，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說。二人歸坐，先是款斟漫飲，次漸談至興濃，不覺飛觥限斝起來。當時街坊上家家簫管，戶戶弦歌，當頭一輪明月，飛彩凝輝，二人愈添豪興，酒到杯乾。雨村此時已有七八分酒意，狂興不禁，乃對月寓懷，口號一絕云：

　　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
　　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

結果賈雨村在自己家裡假鬼假怪吟詩長嘆被來找他的甄士隱聽到了，甄士隱聽了以後說，果然你的志向遠大啊。結果賈雨村就謙虛說，啊沒有啦只是吟誦前人做的詩句啦。

真是不得了，臉皮有夠厚，覬覦人家家的侍女被抓包，臉也不紅一下（雖然甄士隱未必有發現賈雨村是個豬哥）。

總之甄士隱邀了賈雨村一起回到他的書房去聚餐，喝完茶以後開始喝酒吃菜，一開始慢慢喝，一邊喝一邊聊，彼此都很投契，興致越來越濃，酒也喝得越來越快。中秋時候月亮很好，家家戶戶都在愉快的聚會，酒喝得差不多以後，賈雨村趁著酒意唸了一首更囂張的詩。這詩看來是在歌頌月亮，但是實際上是說，喔我哪一天出頭了你們都得抬頭看著我喔。

賈雨村應該滿年輕的，是個中二。

芹意：是謙虛的用詞，謙稱自己微薄的心意。列子・楊朱裡有一個故事，是說有一個人對有錢人大大稱讚芹菜的好吃，有錢人吃了以後覺得超難吃，口感不好，吃了肚子又不舒服，大家就嘲笑這個人，讓這個人覺得很羞慚。之後大家就用芹來謙稱自己的小小貢獻小小心意之類的。我討厭芹菜。
飛觥（ㄍㄨㄥ）限斝（ㄐㄧㄚˇ）：觥和斝都是裝酒的器具，這邊是說喝酒進入狀況了以後酒杯飛舞的樣子（哈利波特嗎），很傳神

士隱聽了，大叫：「妙哉！吾每謂兄必非久居人下者，今所吟之句，飛騰之兆已見，不日可接履於雲霓之上矣。可賀，可賀！」乃親斟一斗為賀。雨村因幹過，歎道：「非晚生酒後狂言，若論時尚之學，晚生也或可去充數沽名，只是目今行囊路費一概無措，神京路遠，非賴賣字撰文即能到者。」士隱不待說完，便道：「兄何不早言。愚每有此心，但每遇兄時，兄並未談及，愚故未敢唐突。今既及此，愚雖不才，『義利』二字卻還識得。且喜明歲正當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闈一戰，方不負兄之所學也。其盤費餘事，弟自代為處置，亦不枉兄之謬識矣！」當下即命小童進去，速封五十兩白銀，並兩套冬衣。又云：「十九日乃黃道之期，兄可即買舟西上，待雄飛高舉，明冬再晤，豈非大快之事耶！」雨村收了銀衣，不過略謝一語，並不介意，仍是吃酒談笑。那天已交了三更，二人方散。士隱送雨村去後，回房一覺，直至紅日三竿方醒。因思昨夜之事，意欲再寫兩封薦書與雨村帶至神都，使雨村投謁個仕宦之家為寄足之地。因使人過去請時，那家人去了回來說：「和尚說，賈爺今日五鼓已進京去了，也曾留下話與和尚轉達老爺，說『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以事理為要，不及面辭了。』」士隱聽了，也只得罷了。

賈雨村念了那麼囂張的詩，我覺得他很得意忘形，但是甄士隱不一樣，他是個好人，他聽了以後大為讚賞，說，我早覺得你不會落魄太久，果然已經可以看到你飛黃騰達的預兆了。然後賈雨村就說，不是我在講，說現在的學術發展，要是我去闖一闖應該也會有點結果，只是現在我沒錢，京城又遠，不是我賣兩個字寫幾篇文章就可以到的了的。士隱不等他說完就說，你不早講，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可是你不講我也不敢冒冒失失的提。我給你錢，你趕快進京，就考春天那場，才不枉費你的好身手。然後士隱就包了一大筆錢和冬天衣服給賈雨村，還幫他算命，說，十九日是動身的好日子（注意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所以十九日是四天後），你考上以後，明年冬天我們再聚，多棒。

甄士隱真是一個熱心腸的好人。

賈雨村得到錢和衣服以後，表現得很瀟灑，並沒有什麼扭捏的態度，謝過以後就繼續跟甄士隱喝酒吃菜，到很晚才散去。甄士隱回去一睡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來以後還在替賈雨村想，想說寫兩封推薦信給他帶去好了，這樣可以引薦賈雨村給一些當官的人，乃是networking的概念來的。結果去葫蘆廟一看，發現賈雨村身為一個不迷信的讀書人，沒有浪費時間等黃道吉日，已經一大早出發進京了。

其實賈雨村雖然豬哥厚臉皮又自視甚高，但真是一個很有魄力和野心的人，浣碧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另外，賈雨村的囂張月亮詩，如果只讀到字面上描述月亮的意思，是難以理解這詩有什麼值得叫好的。我小時候看到士隱感動的大叫，還以為是說這詩在文學上多麼優秀，這令我很煩惱，因為我翻來覆去地看，它就是首爛詩。

真是閒處光陰易過，倏忽又是元霄佳節矣。士隱命家人霍啟抱了英蓮去看社火花燈，半夜中，霍啟因要小解，便將英蓮放在一家門檻上坐著。待他小解完了來抱時，那有英蓮的蹤影？急得霍啟直尋了半夜，至天明不見，那霍啟也就不敢回來見主人，便逃往他鄉去了。那士隱夫婦，見女兒一夜不歸，便知有些不妥，再使幾人去尋找，回來皆云連音響皆無。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落，豈不思想，因此晝夜啼哭，幾乎不曾尋死。看看的一月，士隱先就得了一病，當時封氏孺人也因思女構疾，日日請醫療治。

　　不想這日三月十五，葫蘆廟中作供，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鍋火逸，便燒著窗紙。此方人家多用竹籬木壁者，大抵也因劫數，於是接二連三，牽五掛四，將一條街燒得如火焰山一般。彼時雖有軍民來救，那火已成了勢，如何救得下？直燒了一夜，方漸漸的熄去，也不知燒了幾家。只可憐甄家在隔壁，早已燒成一片瓦礫場了。只有他夫婦並幾個家人的性命不曾傷了。急得士隱惟跌足長歎而已。只得與妻子商議，且到田莊上去安身。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盜蜂起，無非搶田奪地，鼠竊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難以安身。士隱只得將田莊都折變了，便攜了妻子與兩個丫鬟投他岳丈家去。

過了一段時間，到了元宵節，甄士隱讓家裡的僕人霍啟帶英蓮去看花燈，看一看，霍啟把英蓮放路邊，自己去上廁所，結果回頭英蓮就不見了。霍啟找了半天找不到，也不敢回家見主人，溜掉了。女兒不見以後，士隱夫妻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傷心慘了，日夜哭，最後雙雙病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來到三月十五，葫蘆廟裡辦宗教活動，結果失火了。附近的人家房子都是容易著火的材料建成，全燒光了，甄家就住在隔壁，雖然人沒事，不過房子無法倖免。那時候比較有錢的人除了城裡的住處以外，在鄉下也會有田地（通常會雇人管理，就會蓋一些住房），所以甄士隱就帶著妻子去田莊住。不幸的是最近幾年收成不好，鄉下很亂，偷的搶的都有，簡直沒辦法好好生活（甄士隱本來可是每天耍廢，賞花寫詩優雅過日子的人）。最後甄士隱把田莊都賣掉，帶了妻子和兩個丫鬟去投靠妻子娘家。

我覺得小孩實在是很難照顧、弄丟了又很傷感情的傢伙，最好還是自己帶著；假如別人叫你幫他看一下，千萬不要答應。另外就是帶小孩出門前，要先上廁所。

　　他岳丈名喚封肅，本貫大如州人氏，雖是務農，家中都還殷實。今見女婿這等狼狽而來，心中便有些不樂。幸而士隱還有折變田地的銀子未曾用完，拿出來托他隨分就價薄置些須房地，為後日衣食之計。那封肅便半哄半賺，些須與他些薄田朽屋。士隱乃讀書之人，不慣生理稼穡等事，勉強支持了一二年，越覺窮了下去。封肅每見面時，便說些現成話，且人前人後又怨他們不善過活，只一味好吃懶作等語。士隱知投人不著，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驚唬，急忿怨痛，已有積傷，暮年之人，貧病交攻，竟漸漸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來。

甄士隱夫妻倆去投靠岳父，岳父名字叫封肅，親切可敬的程度，堪比范進的岳父胡屠戶（押韻連發）。

總之甄士隱夫妻非常狼狽落魄的來投靠，岳父看了就不順眼。還好甄士隱賣了田地以後的錢還有剩，就拿出來給岳父請他幫忙買一些房子田地，以後可以在這田地上養活自己夫妻倆。於是封肅就哄著甄士隱高價買了一些貧瘠的地和破房子，自己從中賺差價。

可見封肅先生不但跟胡屠戶一樣隨和可愛，而且還很有商業腦筋。

甄士隱是一個除了花和竹子以外對農業一竅不通、完全不會營生的讀書人，這下又買到爛地，一年兩年過去，越來越窮困潦倒。封肅對於污了他們的錢完全沒有良心不安，批評他們起來倒是挺熱心，不避諱地跟別人抱怨，到處說自己女兒女婿的壞話，指責他們好吃懶做不會過日子。

老好人甄士隱在接連受到打擊之後又發現自己遇人不淑，非常懊惱，何況他年紀又大了（之前說他們夫妻倆都五十了），又病又窮，漸漸的就開始想，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些須：一點。“些須與他些薄田朽屋”是給他一點爛田爛屋子的意思
隨分就價：我覺得有”看行情看運氣“的意思。這邊甄士隱請岳父幫他”隨分就價薄置些須房地“，好像懷著一種風骨：他也不特別要殺價，也不特別要貨比三家，行情是什麼就怎麼買，毫無戒心；一種叢林中小白兔，覺得，沒有人會騙我錢吧，人家幹嘛要騙我錢呢你說是不是（水汪汪大眼睛），的氣質。
生理稼（ㄐㄧㄚˋ）穡（ㄙㄜˋ）：生計買賣、播種收穀的意思
說現成話：事不干己的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好聽話。譬如說，在孩子小時候你一直逼他熬夜念書考試，避免一切念書以外的事情，辛苦唸了十幾年，孩子大了沒有考上醫科，這時候你說，哎我家這個厚，成天只會念書念念念，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不會做人也不知道怎麼做家事，一點屁用都沒有，這就叫做說現成話。
投人不著：投靠別人不成功不適宜的意思
下世：去世，下輩子

希望大家看得出來我在說反話，封肅就是個卑鄙的笨叟郎，完全不是好東西。如果沒有看出來我在說反話的，想必你跟胡屠戶很不熟，建議你去看范進中舉的有趣故事（這不是反話，范進中舉真的是很精采的文學作品）。

所以人還是不要說反話比較好，現在我自己都懷疑我之前說甄士隱是一個熱心腸的好人，是不是在說反話了。不是的不是反話，甄士隱真的是個熱心腸的老好人。

　　可巧這日拄了拐杖掙挫到街前散散心時，忽見那邊來了一個跛足道人，瘋癲落脫，麻屣鶉衣，口內念著幾句言詞，道是：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一堆荒冢草沒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兒孫忘不了；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這邊著名的好了（ㄌㄧㄠˇ）歌出現了。

有一天已經不想活健康狀況又很差的甄士隱拄著拐杖勉強到街上走走散心，看到一個穿著破爛瀟灑自在的道人（又是宗教界人士！），唱唱念念的就是這首好了歌。一言以貫之：你看他這好那好，最後終必成空。

掙挫：勉強支撐
落脫：落拓，瀟灑放任不受拘束的意思
麻屣（ㄒㄧˇ）鶉（ㄔㄨㄣˊ）衣：麻編的鞋子和破舊縫補的衣服

這邊這個跛足道人到底是不是那一僧一道的其中之一呢？不曉得，一開頭的時候石頭看他們“骨骼不凡，豐神迥異”，沒有提到他們的腿部健康狀況，不過不能排除這個跛足道人就是渺渺真人的可能性（專業貌）。

　　士隱聽了，便迎上來道：「你滿口說些什麼？只聽見些『好』『了』『好』『了』。那道人笑道：「你若果聽見『好』『了』二字，還算你明白。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我這歌兒，便名《好了歌》。」士隱本是有宿慧的，一聞此言，心中早已徹悟。因笑道：「且住！待我將你這《好了歌》解注出來何如？」道人笑道：「你解，你解。」士隱乃說道：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來歸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做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枷鎖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甄士隱聽了好了歌，就問說，你說什麼好了好了的。道人說，你聽的重點沒錯，世界上的事就是好和了。甄士隱很有慧根，聽到以後就大徹大悟。

這邊的好我把它想成圓滿，了可以想成空無：任何美好的事情終必消失在荒蕪之中，什麼都沒有反而更圓滿。

甄士隱接下來為好了歌做了一篇註解，文字非常美，用一些畫面層層疊疊的鋪陳對比：空蕩房舍與冠蓋雲集歌舞昇平；雕梁畫棟和蜘蛛絲；華貴的窗紗和破爛的窗戶；風華正茂的美好女子和斑白的頭髮；送葬的隊伍和溫馨旖旎的新婚初夜......你本有著萬貫家財，一轉眼全都失去了，落得被人輕慢的境地；惋惜別人命不假年，卻不知自己的生命也馬上要終結；嚴謹的教育兒子要他成為人才，他還是變成一個粗暴凶狠的人；千挑萬選想給女兒挑個好人家，她卻流落風塵；想要更上層樓，反而獲罪入監；昨天還窮愁潦倒，今日倒做了大官。

一段精緻的文字，蒙太奇式的畫面交替，華麗與幻滅，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人生的虛妄與無常。惆悵與寂寞都太柔軟太溫情了，人生只能用荒涼來形容。

甄士隱經過這些歷程，他是什麼樣的心境呢？我看到這邊覺得非常的淒涼：甄士隱完全就是個好人。以他幫助賈雨村的事件作例子，他並不是希望雨村有一天功成名就會報答他；他就是覺得賈雨村有才學，不應該被埋沒，所以一點都不猶豫，拿出一大筆錢給雨村，還幫忙思前想後怎麼樣讓雨村的功名路能更順利。這樣子的人，為什麼會遭到厄運橫禍，轉眼乞丐人皆謗呢？

宿慧：是說甄士隱一直都滿有慧根。宿：積了很久、一直都有，的意思，例如宿便。
笏：ㄏㄨˋ，大臣上班的時候拿的那根小抄板，材質可以是竹子、象牙、或玉，一言不合還可以用它來互相毆打。可能有點過時了，不過如果你是一個政務官，可以說自己“秉笏披袍”。一般的公務員就先不要這樣講，保持低調，我有機會找一個更帥的給你。
雕梁：形容富麗堂皇的建築
蓬窗：破爛的窗戶，代表破房子的意思
壠頭：ㄌㄨㄥˇ，就是壟，主要是一種土堆的概念，可以是田裡的種菜的那種土堆，田埂，或是墳墓。這邊壠頭是墳墓、土饅頭那樣的形象。
強梁：強橫兇暴的人。我覺得就是流氓
膏粱：富貴人家。
紫蟒：繡有蟒蛇圖案的官服，紫色在中外都是尊貴的顏色

　　那瘋跛道人聽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士隱便說一聲「走罷！」將道人肩上褡褳搶了過來背著，竟不回家，同了瘋道人飄飄而去。

　　當下烘動街坊，眾人當作一件新聞傳說。封氏聞得此信，哭個死去活來，只得與父親商議，遣人各處訪尋，那討音信？無奈何，少不得依靠著他父母度日。幸而身邊還有兩個舊日的丫鬟伏侍，主僕三人，日夜作些針線發賣，幫著父親用度。那封肅雖然日日抱怨，也無可奈何了。

瘋道人聽了甄士隱的註解，很開心的說，講得真好。然後甄士隱說，走吧，於是就跟道人一起離開了。

我覺得瘋道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輩，那篇文字我看都要看半天，他聽一次就聽懂了，好有才華。

甄士隱跟瘋道人成為麻吉一起離開去雲遊的消息讓熱愛八卦的街坊鄰居都很興奮，到處傳說，甄士隱的太太封氏聽了以後很傷心，找也找不到，只好繼續待在娘家，和帶來的丫鬟一起做針線賺錢補貼家裡。

封肅對於女兒在家吃自己的飯，覺得很不爽，不過也不能把女兒給餓死，只好算了。可見他一直找甄士隱碴不是因為他怨女婿沒讓女兒過好日子，他怨的是自己沒有好日子過（姑姑也想過過過兒過過的生活）。

好了，甄士隱出家了。前面僧人跟他要英蓮沒成的時候，唸了一首詩，最後說“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元宵後英蓮就丟了，甄家的房子也燒了，真是煙消火滅。之後道人說“三劫後，我在北邙山等你，會齊了同往太虛幻境銷號”，三劫我想是英蓮丟失、葫蘆廟大火，還有封肅（就像周處是第三害一樣）。果然三劫之後，甄士隱就離開了。注意這邊，之前說要跟甄士隱會合的人是道人，現在果真是道人來帶他，好守信用。照這樣看來，這個跛足道人就是渺渺真人沒錯。

不過如果再嚴肅一點的想，這個跛足道人也有可能不是渺渺真人，他只是偷打聽到甄士隱會跟一個道人走，然後在適當的時機跑出來讓甄士隱跟他走，是個釣魚攻擊，phishing來的。不過看在他聽得懂好了歌解注的份上，就當他是渺渺真人吧。

褡褳：根據教育部字典，是“一種中間開口，兩頭縫合的長形布囊”，很模糊吧，所以我查了一點資料，它大概長這樣：

褡褳

褡褳是用來掛在肩膀上攜帶東西用的，像這樣：

褡褳用法

這邊有另外一件事讓我很介意，就是甄太太封氏。甄士隱受的三劫，封氏也都受了，除此之外，封氏還被丈夫拋棄在這荒涼的人世，依靠著完全不值得依靠的娘家人、看人臉色度日（而且她搞不好是第一次發現家人的真面目）。看起來封氏吃得苦並不比甄士隱少，但是她就沒有人來度脫。

說到做針線補貼家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想是幫人縫補衣服吧，有些單身漢不會自己補衣服，當時做新衣服也算是大支出，所以只好付錢找人補。另外可能還有做一些精緻的東西像香包手帕飾品刺繡之類的，可以放在市場上讓太太小姐們買。我之前外套口袋破掉，找一家修改衣服的師傅幫我補，結果師傅（是一個可愛的老伯）幫我補好居然不收我錢，真是一個好人，讓我好慚愧。

對了，甄士隱和一僧一道的相處有點複雜，我做了一個整理：

一僧一道和甄士隱（還有英蓮）

這樣是不是清楚很多。

　　這日，那甄家大丫鬟在門前買線，忽聽街上喝道之聲，眾人都說新爺到任。丫鬟於是隱在門內看時，只見軍牢快手，一對一對的過去，俄而大轎抬著一個烏帽猩袍的官府過去。丫鬟倒發了個怔，自思這官好面善，倒象在那里見過的。於是進入房中，也就丟過不在心上。至晚間，正待歇息之時，忽聽一片聲打的門響，許多人亂嚷，說：「本府太爺差人來傳人問話。」封肅聽了，唬得目瞪口呆，不知有何禍事。

之前說封氏得做些針線補貼家用，所以他的丫鬟就要去買線。買線的時候聽到街上有吆喝聲，原來是新官上任，這丫鬟一看，覺得這新官好眼熟啊。晚一點要睡覺的時候，有人來敲封家的門，大吼大叫說，我們官老爺要問話！封肅聽了嚇壞，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欲知後事，請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