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擔負起對他人的責任,終結所意味著的死亡才能用衡量死亡的意義所及──實際上,人們以這一責任體現了自我本身:人們以這一不可轉讓、不可委託的責任,成為其自身。我正是對他人之死負有責任,以致我也投入到死亡之中。
────勒維納斯(E Levinas)《上帝 ‧ 死亡和時間》
這部電影是這麼的簡單,說的是愛,又不只是愛。一男一女,兩位主角。情節隨著時間流動,場景跨越波蘭、柏林、巴黎,最後返回波蘭。二戰過後的動盪顛沛,熾熱愛戀在時代的傾軋下歷經分合,個人命運在時代的凝滯中支離破碎。
篤定的愛情,錯置在一個懸浮的世界。還有一個更高的世界,雕塑著愛情的悲喜聚散,落實非如此不可的生存空間。想要的,不過就是貼近風的輕重、草的深淺、河的起落。樂音響起,起舞飛翔,無所拘束的奔赴與流亡。縱身一躍,奮力撐開鐵幕的秩序,持守整個世界,抵抗不去牽動死亡的隱喻。可是那個更高的世界終究借走了愛情,劃約了命運,自由無處安放。我們只有一聲叫喚可以擁抱,接通思念的悠遠,旋轉、凝望。摘落浮華,投向原處的真實。我們只有一抹光陽可以灑落,狂歡歌唱、遠離歸途,安慰已經焦黑的指節,辨認曾經浪費的眼眸。至少還有,一處相擁的節奏,值得託付彼此的殘跡,遠方比較好的風景。而你,就是我的遠方。
不論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第三次看這部電影,我的情緒都非常的冷靜,清明且近乎漠然的耽陷在那唯美冷調的影像中。我甚至可以,在畫面浮起之初,疊覆下一個鏡頭、掩上下一句台詞。可是,無法抵禦幽微的哀傷卻從某處以隱而不顯的煙霧般朝我籠罩、擴散,巨大且真實。之後的每個夜晚,我一遍一遍播放主題曲 Dwa serduszka,著魔地逼仄自己一幕一幕讀出兩人對望的眼神,試探情意、尋索回應,或者肯定接納、失語撞擊。我不喜歡這樣,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任憑時間,那個我極度想要擁有的「當刻」,分秒的隙縫,我感覺到什麼,我感覺是什麼,隨意將自己切換到 Wiktor 和 Zula 的愛與夢。那個我一度以為沒有煙硝的時代。那個我全然深信,一如我們無別的瞬間。
我覺得我始終沒有氣力去承接如此撕裂的愛情,但我隸屬,這個無處可退的純粹、細緻的世界。
顧城的遺書,有這麼一句話,「在愛的時候,死是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