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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已經中午,室內如冰屋,床墊如流沙,不斷向下掏空。把自己拖下床板往北邊的街口走,在一間 Bistro 吃遲到的早餐。店員的皮鞋踩得鏗鏘有力,端上一杯檸檬柚子茶,覆滿切片完美的綠皮檸檬,層疊支撐彼此,連那水位降低時繞著杯口塌陷的角度都一絲不苟彷彿暗中頻頻調整,不禁有些呆滯地咬著吸管。兩隻綁了領結的海豚張大了嘴托著攪拌棒,感覺是試圖裝可愛但野性未馴的生物,像馬達加斯加的企鵝小隊說著:揮手微笑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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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日記,聽音樂,店口的風景是維也納地鐵裡那種旋轉的廣告柱。各色皮膚、嬰兒車、小狗與塑膠垃圾稍縱即逝。他們行經之處揚起輕煙,在五十公分的高空失溫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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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點繃著小腿肌走過去看影展第二部《愛在時光倒轉時》,七點整在影廳外吃著鳳梨優格綿綿冰難以阻止繼續回想電影裡的畫面與情節,好像剛在黑暗中談過一場和平分手的速食戀愛如今只能以淚洗字。獅子林百貨四樓破舊陰森,手扶梯和預告片電視牆兀自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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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的推特上寫長長的小記。轉貼於此。
「就算在時光裡旅行,未來還是會一直來,一直來。」
《愛在時光倒轉時》明明是笨蛋情侶從相愛、厭倦至初心覺醒的愛情電影,為什麼還是那麼令我傷心呢。也許是因為這部電影不斷不斷地在挽留,那些後悔莫及的鏡頭消逝於無形,太多的幸好和可惜心眼睽睽,喘不過氣。
片名 not the end,是在說相對時空的流變 / 干擾,而非單純指涉停滯的「終端」:過去的(就不讓它)過去,未來的(就讓它)還沒來;等等任一當下所判別的「線性」。所以它是多線敘事又不是多線敘事,因為交錯本身,又是一條新的線索。至於未來,那個會找上鬼魂的鬼魂其來有自,不是割裂的時空,甚至不是一項又一項彼此無關的選擇。真正的未來,不是最後,也不是後來,未來就是永遠,是一無所有、反覆無止的結局。
其實讓我這麼難過的不是對白和影像本身,或者純粹美好的情感關係,那些手持鏡頭所拍攝的海灘陽光,和《新橋戀人》裡的煙火、《雲端情人》的粉紅色日暮、《東京夜空最深藍》的深藍夜空,是一樣的情緒催化劑,對白也僅僅是帶領人物走走停停的織理。能夠令你「深受」什麼的,大概就是一個道理,真愛的道理,是你無從解釋、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道理:世界根本不必變,我們自己就會變了,可是對我來說,你就是整個世界 ── 而那個世界裡一切善變的好與壞、一切的暫時會 永 遠 跟 著 你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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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一路哽咽到《 X 光人》都快開始放映才匆匆進場,八零年代的電影,近未來科幻陰謀論題材,不算好看但有助收拾情緒。一句台詞打定主意將來要寫到小說裡:「生活是個婊子,現在正慾火焚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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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一寫好像過分傾向小清新,然而我去年看《美國動物》《天上再見》也悲傷超久,我說真的。不是只有唯美愛情片才能讓你感到人與人之間所能維繫出的不可思議的動容,和其前其後必然的喜悅與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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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吃一吃退燒又頭痛,其實我沒病。身如遺體地沿著羅斯福路直行,準備會見台北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主要是他們聊,我旁聽,吃麵,點頭,寫一點日記。經過海邊的卡夫卡,只想溜上去點一份搖滾三明治坐在窗邊看行道樹喝醉一樣跳舞。鋒面降臨,氣溫頗低,風潑過來像是冷水洗澡,頻頻打顫,一輛高速行駛的電車在鼻尖急煞的感覺 ── 但台北沒有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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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舍,膝蓋變成粉紅色。窩在床頭把帶來的書讀完,再度回到一貧如洗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