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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宮部美幸《模仿犯》-我們該向誰尋求真實?

2019/08/26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真實是不管丟到多遠,最後還是會找到路回家的。」
宮部美幸深諳那些被分析詮釋過的惡之類型,將其鋪排陳列,一一示眾。
提前攤出所有底牌,意味著不害怕落入「俗套」,在描寫眾「惡」的路徑裡,宮部美幸選擇了最難走的那一條。
然而她並不耽溺於描寫那黑暗之心。
在推理界被歸為「社會派」的宮部美幸,除了有別於「本格派」的正統推理外,著墨更多於犯罪與社會的相互作用、回應。
乍然一看書名,一開始還以為情節內容與犯罪引起的模仿效應有關,實則不然。兇手正如寫作之作者,絞盡腦汁「推陳出新」,他不模仿,他不嗜血,他並非異於常人──心態而言,反而更趨近一個「普通人」。他拒絕被分析,反過來他再分析人們的分析,並予以玩弄。他立志要當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創作者」(恰如宮部美幸)以全日本為舞台,以殺人為手段「創作」供全社會觀看的劇本。而在劇本裡頭,每個人都是演員。
對於「動機」──那世人亟欲知曉的秘密,叢林深處尚未發現的黑暗物種,人性深層隱藏的惡,宮部美幸這樣說:
「真正的惡就是這樣,沒有任何理由,所以被這種惡侵襲的被害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遇上這些倒楣事。他無法認同,就算問原因,也找不到答案。如果是有怨恨、感情、金錢等理由,被害一方心理多少還能接受,至少可以有安慰自己、憎恨犯人、埋怨社會的根據。只要犯人給理由,被害人就知道如何處理心情。可是這個事件一開始就沒有理由或根據,所以只能呆呆地任人宰割。這就是真正的『惡』啊!」
然而即便「惡」之不可言不可說,這並未阻止宮部的持續探鑽,她就像是深入異域的人類學家,深知觀察者的角度造成的侷限,於是透過不同的身分發聲訴說,並且,即便作者在小說中掌握了話語權,仍不斷挑撥讀者思索,是否有人能擁有對惡的專一代言權?是否在定義了惡之後便無可奈何?生者與死者該何去何從?真實──究竟該如何被還原?真實該如何找到回家的路?
全知的讀者,位於上空俯瞰一切眾生的掙扎與破碎,然而書中人物無法擁有此種視野,所謂的「真實」究竟會以何種面貌回到家裡?證據會說話,說的卻也不過是片段之詞,即便將斷片逐一拼湊所形成的真實,也不過是破碎的真實。
《模仿犯》全書三部曲篇幅長達一千四百頁,四十三名人物接連出場,無論是虛像的社會,或實像的個我,皆佔有一席之地,以犯罪為輪廓,勾連出社會的眾生相。《模仿犯》正是在描繪「真實」自多方回返的曲折道途,藉由加害者、受害者、倖存者、社會觀點的相互共構,為那些已死的,無論兇手或死者;為那些倖存的,無論加害或被害的一方,譜出低鳴的安魂曲。
「好不容易帶著暖意的風像是不客氣的訪客一樣,輕敲著有馬豆腐店拉上的鐵門。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回來。只有風靜靜地吹過去。」
逝亡之人無以回返,或是唯一的真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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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孟融
蔡孟融
臺大臺文所研究生。 寫寫散文、小說、書評影評。努力活成文學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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