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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美尼亞的跨年夜:霧氣、過度熱情的伊朗男生、大雪與偽諜報片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亞美尼亞首都的跨年 Photo by Frobo
12月31日晚上11點我們依依不捨地離開溫暖的房間跨出旅館大門,迎接我們的是籠罩在霧中的葉里溫。旅館門前的街燈穿透霧氣散成光束,兩公尺外的樹木輪廓都顯得朦朧,彷彿瞬間時空移轉到工業時期的倫敦。我們開玩笑地討論霧氣來源究竟是水氣呢,還是源自晚上就不斷偷跑的煙火?
與倫敦、澳洲、杜拜、美國甚至台灣相比,亞美尼亞的跨年無論如何都稱不上熱鬧,擠爆101周遭的人群在這裡完全看不到,街頭一如以往地寧靜。我們沿路往共和國廣場走去,前半段路途只有幾位往跨年會場反方向走去的路人,我開始懷疑是不是人們都被這層迷霧阻擋,決定留在家中與家人共度?畢竟他們的新年傳統本來就是留在家裡通宵宴會。幸好這個疑慮很快就被打破了,在黑夜中一波波重低音音響自遠方傳來,隨著腳步越接近共和國廣場音響就越大聲,我們終於見到主聖誕樹和人群的影子,但因為濃霧的關係,明明很近卻看起來在遠方。
「這樣等一下真的看得到東西嗎?連聖誕樹都看不清楚。」
「呃......我也不知道。」
我們抱持著懷疑的心情在廣場間穿梭、拍照,11點20分雖然已經有人群聚集,但連廣場本身都填不滿,完全不用擔心散場會水泄不通。我架起腳架拍了一張燈飾隧道,接著往聖誕樹後方走去尋找晚點拍攝煙火的最佳位置。當我走到聖誕樹附近時一群男生突然冒出來,興奮地用英文示意想要我們兩人過去跟他們一起合照,因為華人面孔在這裡很少見,我們在哥倫比亞經歷豐富的人形立牌經驗後倒也不特別驚訝。
「我們是伊朗人,妳們從哪來的啊?」
「台灣。」
其中一位男生很開心地叫道:「噢!泰國,我知道~」
「不是泰國,是台灣。」她冷靜地讀取已經成為SOP的對話紀錄,向他們重複一次台灣的發音,這種對話旅行以來已經遇過太多次了。不過他們也不是真的很在我們從哪個國家來,他們一擁而上把我們夾在中間勾肩搭背輪流和我們合照,陣陣酒味和菸味從他們身上傳來。冬天搭肩膀拍照還在我們可接受的範圍內,但不知道是他們太「熱情」還是借酒裝瘋,有位男生的行為開始有點脫序。他頻頻想親我們的臉頰,還將臉湊到我面前示意親他,我們當然是揮手拒絕。
「我有男朋友!」我趕緊說道,幸好這群男生還沒醉到不分是非,聽到我這麼說就不再勉強,但我單身的朋友就遭到了幾次偷襲,被一個男生趁她不注意時偷親臉頰三次,甚至還將她突然騰空抱起拍照,就這樣鬧了一陣子才擺脫他們。
「我開始懂為什麼有人說在伊朗遭到性騷擾了。」朋友說。
「我也是,他們實在熱情過頭了,應該有點借酒裝瘋吧!以後去伊朗絕對要跟男友或老公一起。」
「我也是,我要從頭到尾緊抓老公不放,女生自己去實在太可怕了。」
如果只是單純拍照的話其實挺有趣的,但我朋友被偷親已經超出了正常禮儀的界線,還好她沒有因此被打壞心情。我們繼續在周邊拍照等待凌晨12點的煙火,人群越來越多,舞台前方已經形成搖滾區,不少人隨著音樂搖擺身體,甚至有人被拋起、接住。有趣的是在凌晨12點前舞台並沒有人主持,只是單純播放音樂和影片,直到11點50分才有人上台講話,我們就定拍攝位置,聽著完全不懂的亞美尼亞語默默等待新年到來。
此時,一片白色從天空掉落,我的手上多了濕涼的觸感。
朋友開心地伸出雙手:「妳看,下雪了!」
我抬頭望向天空,跟她一樣張開雙手。在跨入2019年的前十分鐘葉里溫突然下起大雪,一片、兩片、無數片雪花飄落,紛紛掉到頭髮、衣服和器材上,落到相機上的雪花立刻融化成水,但髮絲上的雪維持原本型態更久,人們的頭髮逐漸染上點點白色,在深色服裝與黑夜中顯得特別亮眼。落到舞台光束間的雪花被打亮,像是放在黑色天鵝絨布上的鑽石碎片,跟著光線不斷變換顏色。
砰地一聲,煙火在準點施放,亞美尼亞的跨年煙火只是意思意思,遠不如各國煙火秀那樣壯麗,但我們也不是很在乎。因為霧氣太濃,加上拍攝位置不好,我很快就放棄拍照,將器材收起走到舞台前方聽歌手表演。他們的跨年很有趣,12點過後才有歌手上台獻唱,表演到凌晨一點結束。歌手不只唱亞美尼亞語,也會唱幾首耳熟能詳的英文嗨歌,原本打算煙火放完就頂著大雪衝回去的我忍不住駐足聆聽,直到凍僵的手抗議才離開。
回去旅館的路上我們又被一群喝了酒的亞美尼亞男生搭訕,他的英文講得不錯,但感覺已經醉到有點自言自語的境界。那位男生與朋友們恰好跟我們同路,於是便一路走過幾個街口,好不容易在一條馬路邊分開。
我跟朋友在等紅綠燈時鬆了一口氣,雖然亞美尼亞的治安不錯,但凌晨將近一點走在人少的街道上還是有點害怕求救無門。號誌燈轉為綠色,我們快步走過馬路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談笑聲。我回頭一看,看到兩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愉快地談話,過了馬路後我們左轉,他們也跟著轉彎,一直走在我們身後聊天。我心中快速轉過許多念頭:他們只是剛好同路嗎?會不會是假裝聊天掩飾,等等就突然衝過來?我手上有腳架可以當武器。
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中打轉,雖然我跟朋友沒有視線接觸,但從她加快的腳步我十分確定她心中有一樣的念頭。旅館位在巷子內,得從大街轉一次彎進去,步行2、3分鐘後再轉一次彎才能到達。當我們接近第一個轉彎時朋友突然開口:
「等一下轉彎就跑。」
「好。」我低聲回答,完全瞭解對方在想什麼。當我們一從大街轉進巷子我們立刻小跑步衝向旅館,我不時轉頭看後方有沒有人影,萬幸的是他們沒有跟著轉進來,而是沿著街道直直向前走,但我們依然不敢放慢腳步,反而加快速度衝過最後一個彎,當我們氣喘吁吁地推開門衝進旅館時櫃臺雖然微笑著,但總覺得他眼中有一絲疑惑,怎麼這兩個女生像是被僵屍追趕一樣。
「Happy new year!」我們邊喘氣邊對櫃臺道賀,走到房門前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
「2019年的第一天就跑成這樣。」朋友說,我很想放聲大笑。
「第一天也太刺激了,終於平安回到旅館啦!」
她拿出鑰匙,我們轉開門踏進房間,不得不說2019年的第一個晚上特別好睡。
成人小提琴學習,也許還有貓,跟一些囈語,因為中斷多次已經算不清累積學琴多久了,大概4年多吧(至2023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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