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
我已在機場入境檢查站辦公室的窗外長椅上露宿了五天四夜,沒有食品,僅喝幾口冷水充饑,胃慢慢萎縮了,吃飯的欲望也漸漸消失,人迷迷糊糊,心清清楚楚,我已不覺饑餓的難受,靜靜坐在長椅上,猶如法師涅槃。我的抗議是無聲的。
下午約2:15,我閉著眼靜坐在椅子上,一個中國政府代表團從面前通過,相隔一步之差,這些高官們會清楚地看到,我坐椅右邊的椅子靠背上披放著醒目的黑字白底的抗議文化衫,座椅左邊的小旅行箱上套著一件寫著一個很大「冤」字及「歸國難」文字的背心。
忽然,我睜開眼睛,一眼看到已離我四、五步的人群中,有一個我很熟悉的人,我起身走上去,大喊一聲「王家瑞」。王家瑞頓時站住,回頭一看,我們之間僅隔二、三步,我指著椅子上寫著抗議文字的汗衫說:「你看,我被拒絕回國,住在這裏,請你告訴大使館。」王家瑞在幾個同行人的簇擁下,幾步就進入外交通道口。當時,我可以把他作為中國政府高官攔住訴苦,但我沒有這樣做,我不願使這位同門師弟尷尬。
正好,有一位隨同人員被日本出入境審查官攔住,她持有的不是外交護照,不可以一起通過外交通道,要填寫出境卡後從外國人通道走。填寫出境卡的地方正是我的暫居地。這位隨同人員約四、五十歲,是一位女性。她也看到剛才我與王家瑞打招呼的情景,她問我;「你們認識?」我回答:「是的,我們是復旦大學的同學,師從同一個導師。你看,我被上海當局八次禁止回國,困在這裏。請你幫我轉兩份材料給他,好嗎?」她說:「好的。」她繼續在填入境卡,我取來三份材料,托她轉交,她收下了。
或許是上天的安排。我在日本國門外靜坐抗議,呼籲中國政府關注中國公民的回國權,而首個出現在這個場合的中國政府高級官員竟然是我的同學,我們師承同一個導師——中國最著名的管理學家、復旦大學首席教授蘇東水先生。王家瑞是中國共產黨對外聯絡部部長,這次他率領中國共產黨代表團訪日,出席中國共產黨與日本民主黨之間的中日執政黨定期交流機制第三次會議。
或許他沒有時間關心我的回國權問題,但他及其率領的代表團成員都親眼目睹了這個場景:一個中國的高級知識份子被上海當局逼成國際訪民,在每天成千上萬入境日本的各國旅客前展示自己的悲哀——這是一個中國公民無法回國的悲哀,也是中國的悲哀,這些侵犯人權的上海權勢者最終使中國政府蒙上恥辱。
下午約17:00,我正站在離我常坐的長椅附近,與日本入境審查官聊天,他們正在問我下午見到中國共產黨代表團官員的情況。忽然,有一位中國旅客找到我問:「你是馮正虎嗎?」我說:「是的。」他很高興地將一袋食品交給我,並告知他剛從上海乘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班機到日本,臨上飛機時楊紹剛律師托他在機場上代購一些食品送給馮先生,而且叮囑他一定要送到,他知道這個情況後也非常樂意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