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過去,杉井純造與酒吧老闆柏木邦光也漸漸熟識,柏木邦光憶起有陣子他和塔屋米花關係交惡,在針鋒相對之際,塔屋米花提醒他:「一旦去過彼岸的人就不可能再回來了。你不對她(妻子)好一點,她馬上就又過去了啦。」,柏木邦光正處氣頭上,便反問:「米花的彼岸又是哪裡?」,塔屋米花沒有回答。這時柏木邦光開始亂猜,起初嘲諷她十七歲去了彼岸,隨後發現自己大概有所誤解,才問她「月光之東」是不是她的彼岸,塔屋米花只說了:「也許吧。」。
由此可見,兩人的對話完全是雞同鴨講。塔屋米花指的那個彼岸,應該有點像加古慎二郎最終去的那個彼岸;柏木邦光起初指的那個彼岸,帶有濃濃的負面影射,就算隨後修改了觀感,但他把「月光之東」視為塔屋米花建構的虛幻世界,還是一種消極的解讀。
柏木邦光不只聽過「月光之東」,而且經常耳聞,他知道塔屋米花喜歡這個詞,但是「月光之東」是什麼,則似懂非懂。第五章杉井純造向他請教的時候,他趕緊轉移話題的舉動似乎意圖避談,可能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聊一個縹緲的概念,或者他不便對陌生人評論太多別人的隱私,或者他不希望再有其他心懷不明動機者透過他打探塔屋米花的近況甚至任意造謠生事……等等,無論基於何項理由,至少一路讀到第七章,漸漸感受到柏木邦光多年來果然成長不少,變得穩重、富有內涵。
然而柏木邦光回憶裡的加古慎二郎,尚存某些令我困惑的部分:依照第五章內容,柏木邦光怎麼能夠迅速把報導中的商社職員跟加古慎二郎聯想在一起呢?假設塔屋米花告訴他的,不只加古慎二郎的名字,還有加古慎二郎任職喀拉嗤分公司的事,那麼柏木邦光在第七章所言,五年前與塔屋米花同行,在成田機場等候前往喀拉嗤的男子,身分為加古慎二郎的機率極高,雖然柏木邦光不曾見過加古慎二郎長相,當年目睹此景的柏木邦光為何卻無絲毫懷疑,五年後講來語氣竟也稀鬆平常,彷彿該男子只是平凡路人罷了?
於是我再讀了一遍第五章及第七章,一邊讀一邊慢慢地想著。柏木邦光說的五年前,距離與塔屋米花分手換算一下差不多過了五、六年,分手時彼此約定從此完全斷絕聯絡,柏木邦光對塔屋米花再無留戀,忘記她的往日情史也很正常。柏木邦光或許湊巧猜中報導中的人是加古慎二郎,連他自己都說非常吃驚,我想他大概沒料到塔屋米花會愛回加古慎二郎吧。
月光之東不是脫離現實的彼岸,塔屋米花的彼岸從來都是與現實交疊的,只有努力達成的境界,沒有預設逃避的去處。所以先到彼岸的,不是柏木邦光的妻子,更不是塔屋米花的十七歲,而是柏木邦光始終難以看穿的,年輕時與塔屋米花的兩年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