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不完美的正義》-正義疆界外的人道精神

2020/01/23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不完美的正義》(Just Mercy,2019)
Directed by: Destin Daniel Cretton
★★★★
「我們用來衡量正義的真正標準,這足以象徵我們的社會、法律、公平與平等原則的指標,並不是我們如何對待在我們當中有錢、有權力、享有特權與備受敬重的人。真正能夠衡量我們社會品格的方式,在於我們如何對待那些貧窮、不受喜愛、遭到起訴、被定罪和被判處死刑的人。」──布萊恩.史蒂文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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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開宗明義地說,如果你想看的是死刑存廢的辯證、或精彩的法庭交鋒的話,《不完美的正義》將不會符合你的期待,相反的,本片或許是近年來辦案過程最不峰迴路轉、真相最單純、最沒有兩造互相言詞攻擊的法律議題電影了。
  哈佛法學院畢業的Bryan Stevenson,放棄高薪職務,前往南方阿拉巴馬州,成立”Equal Justice Initiative”,免費擔任死刑犯的辯護律師,本片聚焦在其如何替人稱”Johnny D”的被告Walter McMillian,扭轉誤判、重新獲得自由的歷程。而Johnny D的案件其實再單純不過了,就是一名身負重刑的白人,受到警方及檢方壓迫做出偽證,指控Johnny D殺害一名素未謀面的18歲白人少女,檢方僅以該名證人證詞為由,忽視其說詞中的不合理,及Johnny D多名親友提出的不在場證明,便將其押入死刑犯的牢獄中。
  如此單純的案情怎麼會需要136分鐘的片長來呈現呢?電影除了Johnny D的案情本身之外,花了很大的篇幅描述身為黑人的律師Bryan,在民風保守、種族分歧度高的阿拉巴馬州(故事發生地即為著名小說《梅崗城故事》的地點),為受社會唾棄的死刑犯辯護,所遭受到的重重阻礙及刁難。
「貧窮的對立面並不是富有,而是正義」
電影不斷拋出的疑問──正義(Justice)究竟是什麼?
  當一個社區發生殘忍的刑案,民眾會不安、會極度渴望能抓出一個兇手,以削減心中的恐慌,民眾有多希望公權力抓到犯人,那些警察與檢察官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讓案件落幕,以提振人民對自己的信賴度及評價,儘管他們心知肚明,抓到的可能僅是代罪羔羊、一個「做壞事就必須付出代價」的形象,而不是真正的犯人。
  這是那些掌權者所侍奉的Justice,老實說,那些人並不是壞人,他們的本意也是良好的、期望能帶給社會「安定的力量」,只是這樣的Justice往往為了多數人的觀感而犧牲少數及弱勢族群的權益,為求大部分人的「心安」,甚至可能賠掉邊緣者的「生命」。因此,電影的翻譯很巧妙的將這種Justice翻譯成「不完美的正義」,它不是錯的、只是不完美,而Bryan所追求「真正的正義」,不是該種Justice,而是”Mercy”,所以原文片名<Just Mercy>和中文片名《不完美的正義》恰巧表現了兩種不同層次的價值觀:Justice是將體制凌駕在個體間歧異性之上的表面正義;而Mercy則是肯定每一個體本身存在之珍貴性的人道關懷。
(關於原文片名及翻譯片名大相逕庭、卻又巧妙互文的有趣例子其實頗多,例如韓片《下女的誘惑》,原文片名<아가씨>,意指「小姐」;英文片名<The Handmaiden>卻是「女僕」。)
  導演Destin Daniel Cretton憑本片獲得2020有色人種進步協會形象獎(NAACP Image Award)的「最佳影片」及「最佳編劇」提名,片中有許多呈現黑人受到白人壓迫的場景:包括職位聲望較高的律師Bryan,被職業聲望較低的白人獄卒及白人巡警逼迫脫衣搜身、攔車臨檢,雖然安插了導演長期合作夥伴──奧斯卡影后Brie Larson飾演的同事Eva一家平衡黑白對立的緊繃感,但在觀影過程中仍讓我產生「是否過度政治正確?」的疑慮,畢竟連「駁回Bryan提出動議的地方法院法官/通過動議的高等法院法官」都安排為「白人男性/白人女性」。
  不過當片尾補充「現實情況」的字幕跑上時,我的疑慮便消失了,並訝異於影片的高還原度:從妝髮外型、到完全啟用真實人名,及案件中被害少女的真實相片,足足證實了《不完美的正義》不是將矛頭指向虛無飄渺的架空及虛構、企圖打上社會議題擦邊球的類型電影,而是腳踏實地的法律電影。我想,片中主角Bryan Stevenson律師本人親自參與編劇及製片,對於此片的堅實基調有著莫大的助力。
片中翻案開庭一景,守門警衛刻意阻擋Johnny D家屬進入法庭,而形成座位坐滿白人、黑人站在後面的景象,以一坐一站的象徵,簡單有力地帶出種族間鴻溝與權力不對等
「每當一個冤獄誤判產生,就代表有一個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片中Johnny D的獄友Herbert為患有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越戰退伍軍人,身受病症困擾的他自製了一枚炸彈,一名女孩不巧撿起而被炸死,導致Herbert被判處死刑。在獄中他不斷懊悔:「我太蠢了,為什麼要製造炸彈?」「那名女孩為什麼要把它拿起來?」然而Bryan並沒有指責他,只是冷靜地說:「無論過去做了什麼,你的生命都仍然有意義。」
   電影中並未用過多言語討論死刑存在的意義或反對的原因,而是真實且細節地用影像呈現死刑犯等待生命終點被宣判時的恐懼及焦慮、以及行刑當下的震撼,相信看完了都會與片中原本刻意刁難Bryan的白人獄卒一樣,對於「死刑是否真的能代表正義?」產生不一樣的想法。尤其是當美國冤獄誤判率達到1/9,撇開奪取別人生命是否就得用己身之命償還的邏輯不談,我們能否賦予政府殺人的權力?以及司法部門本身和死刑犯被告中是否存在權力不對等?都是需要審慎思考的問題。
  除了本片改編自的Bryan Stevenson原著《不完美的正義:司法審判中的苦難與救贖》(Just Mercy: A Story of Justice and Redemption,2014)之外,我想片中由Johnny D與Herbert 案件帶出來,黑人群體在司法體系中弱勢處境的結構性問題,也很適合搭配Alice Goffman於同一年出版的《全員在逃:一部關於美國黑人城市逃亡生活的民族誌》(On the Run: Fugitive Life in an American City,2014)一起閱讀。為何安分守己、認真生活的黑人,還是有很大機會被抓進牢裡呢?那些最終被判死刑的犯人,真的是罪大惡極,還是缺少願意幫他們好好辯護的律師呢?
最後,推薦Bryan Stevenson的TED Talk,也推薦帶著你仍主張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朋友,一同去欣賞《不完美的正義》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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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沒有咖啡館
花神沒有咖啡館
「花神咖啡館裡面沒有花神,花神咖啡館裡面沒有花神咖啡館,花神沒有咖啡館和花神咖啡館沒有關係。」 1997年生,女,天蠍座,台北人,大學就讀戲劇系,但花更多時間看電影。在巨大的影像面前深感自己的渺小,想在轉瞬即逝的影格間留住些什麼,所以開始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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