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一篇名為《Nature of Argillaceous Odour》的論文揭示了大雨前的氣味是「石頭中的精華」(Petrichor),並詳實記錄起它的組成形成過程;
而相隔了約莫五十年,2015年的《Rainfall can release aerosols》則藉由氣溶膠探討該氣味的傳播與擴散方式。
這是小學時代某堂作文課我選定書寫的主題,不過我卻對於如何描述以及如何與自身情感連結感到完全地不知所措。
我沒有雨天裡太深刻的記憶,我只是個孩子,很一般的那種,所以想要連結什麼強烈的「故事性」,我當下是真的沒轍。也許換個渲染力強一點的選材會好寫的多,好比食物、家裡的飯菜香那類的,明知理性已經清楚地在呼喚,但我還是執拗的不從。
就像在每個關鍵時刻裡展現的背骨本色,我幾次都想著,這大概是自己的人生之所以不那麼順遂的原因吧。
如實地去表達自己最熟悉的氣味,然後和隨後的大雨產生感官連結,告訴自己它們在腦中是什麼模樣,用一種近似野性的直覺,與生俱來的靈巧,在欲雨之前先覺。
那時候,我只一心的想要將自己浸泡的水氣之中。
雨天就是從氣味開始的,然後帶來心理和物理上的雙重安全感。小小的我總是認為在雨天裡所有人都不得行動,意思是所有人都會適得其所,不會有壞人在那時候侵入,而所愛的人們也會安然地陪伴在身旁。只有雨聲才是最大的主體,除此之外的城鎮都是相對安靜的,有著些微的孤獨卻孑然也清淨,而那種感覺是三維完整的。
然而,不知道是雨天的氣味太過淡薄,還是孩童的孤寂感實在太過抽象,也可能是當時的我描寫得太過混亂空洞,在重讀內文與老師的回應裡竟都找不到自己的半點心跡。
除卻安穩與寂寥,鄉下孩子的雨天也有趣,家門前的高地與路面間的高度差會在大雨來襲的時候形成一條細小的天然河道,凹槽裡注滿雨水,就差父親磨練孩子的紙藝。
爸爸如果得空,就會教我和兩個兄弟折起紙船,再等待時機衝出屋簷進行一次「泛舟」。雖然就現代觀點來看,也許不是那麼環保,甚至可以被解讀成雨天裡隨意排放紙團垃圾,但我們那時候是真的快樂。
雨後的另一幅氣象伴隨濕潤的空氣,一直都讓人感覺舒爽自在,我會和哥哥、弟弟拿著小塑膠罐跑向家旁的空地,然後開始尋找小蝸牛的蹤跡。而牠們最常現蹤的地方就是鐵皮屋車庫的牆壁上,時常觀察牠們在殼內外的伸縮,就值得耗掉一整個下午。
就沉積學而言,沉積物保留了地球本身與其上生命體的歷史、訊息以及蘊含的資源,一如雨天氣味的沉積之於我的概念,作為平淡日子裡的喚起,總是明確而真實。
即便在長大之後,我確實不如從前那般鍾愛雨天,也逐漸懂了為什麼記憶中的大人總是抱怨著又在下雨。因為不便的確不假,不論以何種形式出門,身上總有一個半樣的衣物、配件需要曝曬在日後的晴空裡。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保有興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