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故事的圓形人物

一直都想寫一篇向韓劇「嫉妒的化身」的編劇致敬，因為這是我近年看過描述愛情最「寫實」的韓劇。但沒想到會拿它和《呼嘯山莊》對比，希望愛蜜莉‧伯朗特今晚不會到夢裡找我算帳。

《呼嘯山莊》被許多文評家公認為最難納入19世紀小說流派的作品，《嫉妒的化身》則由戲劇女王孔孝真欽點的曹政奭首次擔綱男主角，這麼「非典型」的男主角類型，在整部戲充滿法式小品風格音樂、精彩群戲下，仍活躍於所有人物之上，連去客串《藍色海洋的傳說》，都差點把我們的萬年男神李敏鎬比到橋下去。

這兩部作品的共同點，是愛情故事都很莫名其妙，卻又張力十足。

《呼嘯山莊》是千金小姐凱薩琳和被收養孤兒希茲克利夫的愛情故事，兩個野小孩從小就在呼嘯山莊的荊棘中到處野，讀者也覺得以凱薩琳的任性，即使父親反對，最後也一定是Happy ending，但偏偏怪誕的凱小姐不這麼想，她決定嫁給門當戶對的林頓，「因為這樣才能真正幫助希茲克利夫，讓他得到他該有的尊重。」

《嫉妒的化身》則塑造了一個超愛說反話的男主角，可以無情的羞辱暗戀他三年的女主角，卻又為了不繼續互相折磨（或投降），選擇遠赴泰國成為泰國分公司駐地記者。曹政奭飾演的李華信，正義到可以在主播臺上踢爆哥哥餐廳的秘辛，卻又可以孬到，明明愛上女主角後愛到常偷哭，還是常對女主角大小聲。（所以我才說這部很寫實嘛……）

成就《呼嘯山莊》裡的圓形人物，靠的是兩位不可靠的敘事者，一個是剛搬進咆哮山莊的房客，一個是從小就不喜歡凱薩琳的保母，前者不喜歡他的新房東（是的，凱薩琳結婚後，希茲克利夫憤而離開，多年後衣錦還鄉時發現凱薩琳已死，就變態的娶了林頓的妹妹報復，並奪下咆哮山莊），保母則是從頭到尾對凱薩琳和希茲克利夫沒半點好感。

但就因為敘事者「不同理」這對戀人，反而刺激了讀者的想像空間，靠兩位「不可靠的敘事者」，反而增加了這對戀人愛情的張力，也讓無限想像的補白，讓兩位主角變得立體（甚至每次重看還可能會變形）。

而《嫉妒的化身》，不可靠的敘事者就是我們的男主角大人，他為全天下大多數男性發聲，表現出男人在談戀愛時的幼稚、口是心非、嘴巴壞、有時還超級毒，但在女主角真正落難時，他提供的幫助絕對是「教練型」，而非偶像劇梗。更重要的是，不可靠的敘事者男主角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花花公子，不是偶像劇典型為女主角幻想量身訂作的理想男友，他一定會偷哭，或為自己可能做不到的承諾害怕到努力、用力、拚命把女主角推開，然後過一會兒又回去死纏爛打……

最有趣的是，劇中安排了典型偶像劇男主角類型的男二，不但是財閥第三代，還體貼入微，會做菜，會為女主角做美美的衣服，幽默，又帥氣高挑，簡直挑不出毛病。

但偏偏，「完美地挑不出毛病」，註定了男二的扁平，雖然因韓劇向來邊拍邊播，許多人為了中後段女主角明顯偏向男一而棄劇，但編劇仍不受影響的完成了這部立體的愛情喜劇，也為我在迷戀完外星人都教授、939歲的鬼怪後，瞬間回到人間。

一個是19世紀的怪誕愛情小說，一個是21世紀的寫實愛情喜劇。好的作品，多半是善用了扁平人物與圓形人物的對比，並控制自己不要用太「省力」的敘事手法，甚至要能融合、游走於多重敘事中（雖然這好難）。

寫故事好難，但就是因為有這麼多努力創造好看故事的創作者，才讓讀者如此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