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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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對於現代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但是有時候,抱持著簡單的信仰過日子,實在是一種比較輕鬆的生活方式。

想想看,就連宣稱上帝已死的尼采,都知道要標舉出另一個酒神戴奧尼索斯的精神,來取代原有的信仰。平凡如我們,又如何能免?!不過,足堪告慰的是,拜現代科技進步、資訊發達之賜,我們可以選擇的信仰也變得豐富多元。不管是酒神、上帝,或是月下老人,只要你喜歡,沒有什麼不可以。


而肥皂劇,這個號稱現代烏托邦的,逃避現實的最佳去處,更是充滿了各色信仰、各路神祇。只要握著手中的遙控器,就可以暫時脫離現實生活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將自己代入一場接著一場的造神運動裡。

造神運動,說起來,跟造山運動有那麼一點異曲同工之處。或者是利用地殼變動般的劇烈震撼,來撼動主角的命運與觀眾的情緒。也或許是利用愚公移山一般的精神,一點一滴的鋪陳出所要表達的信念。

而這個信念的代言人,必然要具備有一定的神性。無論是神奇、神秘,或是神經病,總之一定要有一些不凡之處。至於是怎麼個不凡法,就得看各家編劇的功力了。以下是肥皂劇中較常出現的幾項,造神的手法:

一、 擺明就是天神下凡
這要感謝老祖宗所遺留下大量封神演義式的神話。這些神話裡的神仙,和希臘羅馬神話裡的眾神一樣,不但擁有人類的七情六欲,常常還比人類擁有的來得豐富。所以編劇們安排祂們下凡談戀愛,不但是合情合理,也很容易借著祂們的超能力,把場面搞得熱鬧一點。


原本,神話的形成,是為了解釋人類所無法理解的自然現象。但現在這些自然現象,卻反過來為神話服務。所以,每當主角為情所困,痛苦得無以復加的同時,外頭也一定是風雨交加的場景。這跟少女漫畫裡,遇到男女主角互訴衷情的經典畫面,背後一定要有成打的玫瑰是一樣的道理。

要是你問,不語怪力亂神的現代劇又怎麼辦?那其實也很簡單。一句”他那希臘神祇般俊美的五官”,就足以解釋一切了。在這樣的形容下,要是還有人質疑主角是多麼的俊美無儔、不似凡品,請他還是早早上床睡覺去吧,這種人恐怕一輩子都修不好肥皂劇這門學分的。

二、 一動不如一靜
想像一個信徒到廟裡去燒香。當他手撚香柱,嘴裡喃喃祝禱的同時,想想看這時候的神明在做什麼?沒錯。祂什麼也不做。(有的話才可怕吧。)祂只是一視同仁的,用同樣寧靜慈悲的神情,面對前來求取心靈寄託的芸芸眾生。

所以,崇拜這種行為,必定由一動和一靜所構成。動的一方搔首踟躕、喃喃自語,靜的一方不發一語,任由對方詮釋。廟裡的簽詩之所以寫得這麼簡短,為的不是提升現代人的國學造詣,而是為了方便千千萬萬的信徒,都能在這一紙簽詩內,代入自己的情境。


這樣的道理,在《少年維特的煩惱》和《灌籃高手》裡,都可以獲得印證。赤木晴子活脫脫就是另一個夏綠蒂,她們同樣的心有所屬,也都渾然不覺自己在維特(櫻木)心裡造成的漣漪。


正因為她們這種無知無感、無所作為卻無所不為的神性,也才得以激發並且成就維特與櫻木的另一種神性,或說神話。例如前者所造成的歐洲自殺潮的濫觴,例如後者締造的僅有幾個月球齡,卻一路過關斬將的天才灌籃高手的傳奇。


至於「一動不如一靜」這個標題,完全只是為了借用現有的句子,沒有特意標榜靜的一方的意思。動與靜,崇拜與被崇拜,取決在於性格因素與彼此的默契。沒有孰高孰低,沒有哪個好哪個不好。只要有戲看,就是好戲。(不要問我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我自己也不懂。)

三、筆墨難以形容
佛曰:「不可說。」因為真理總是以最精煉的文字,加上一長串代表最高敬意的靜默來表現的。


羅蘭巴特也以「無類」,說明戀人對其所迷戀物件的無法捉摸,和試圖形容的無能為力。


連瓊瑤阿姨都說過:「人在極度感動時,語彙通常最缺乏。」所以,你必須要相信,她特有的回文一般的臺詞:「我想,你是不會讓你深愛的人活活遭受這酷刑般的折磨與煎熬吧?可是,依萍,話又說回來,如果你真的說出口,真的讓我書桓去遭受這酷刑般的折磨與煎熬,我會毫不猶豫地去,高高興興的去感受,絕無半點怨言和一絲惆悵,我會把這折磨當作快樂去體驗,把這煎熬當幸福去享受,因為我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好。夠了。」


我的意思是說,她特有的風格,是有其背後的理論基礎,加上一定的表演成份的。一本正經的斥之為無稽,也許才是一種滑稽呢。(不過,我必須承認以上那段對話,不是從瓊瑤阿姨的書裡抄來的。實際上,它的著作權是屬於網路上盛傳的「煙雨濛濛之買蘋果篇」那位天才作者地。)


然而,筆墨難以形容,絕對不是要你放棄形容。使盡全力的形容,卻又表現出對形容的無能為力,才算是最佳演繹,也才能夠營造出對方的不凡之處。


四、為落入凡間的精靈加上一個弱點
一個毫無弱點的,至高無上的形象,就好像炒菜時忘了放味精一樣,總是少了點什麼。而出現在一位宛若神人的角色身上的弱點,也跟實際上屬於「神經興奮性毒素」的味精一樣,能立即的,就引起對方與觀眾腦部及賀爾蒙異常波動的情形。


所以,一個180公分的大漢可能會怕蟑螂,平時號令員工數百人的總經理可能是PTT俱樂部的會長,擁有半壁江山的君王可以為了美人放棄一切,而即使是撒旦,也必定有一段令人鼻酸的過去。


套一句手機廣告的廣告詞,「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


同樣的,「弱點,讓落入凡間的精靈更增添人性。」

當然,以上這些手法也適用於宗教、戀愛以及廣告中。

所以,雖然說,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對於現代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但是有時候,抱持著簡單的信仰過日子,實在是一種比較輕鬆的生活方式。

只要你知道,這只不過是「其中」一種信仰、一種教派、一場戀愛、或是一則要你消費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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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珮甄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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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脫離肥皂劇般的情節橋段,不要懷疑,就是沒有人。只是有人演的是浪漫滿屋,有人是順風婦產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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