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拍片驚奇】一章:洛杉磯的變異空間與出走的小姑娘

2020/02/27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我在他那邊工作10個月,拿的錢全部加起來還不到1,600美元,叔叔居然要向我索取1,800美元的賠償金?!
還不只呢!除了叫我賠償1,800美元,叔叔還威脅我,要讓我去不成北京。
在那場由提離職而起的「談判」過程中,叔叔軟硬兼施、情緒勒索,他高高在上地跟我說:「如果我是妳,我會乖乖繼續上班,不要搞那麼多事。」然後又表示他要聯絡弱佬、聯絡北京劇組、聯絡製片人,儼然一副要隻手遮天,讓我的前途胎死腹中的模樣。
我很慌,打洲際電話給我爸,又傷心又擔心地說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爸爸沉思了一會告訴我:「我想妳不用太擔心,我感覺他聽起來只是在虛張聲勢、想要嚇嚇妳。」
說起來,叔叔是見過我爸的。在我搬到洛杉磯之前的聖誕,我們一家去拉斯維加斯過節,叔叔二話不說也買了張機票從舊金山飛過來,美其名是:「為了之後妳工作的事、跟妳爸媽見一面,他們也好放心。」但其實我也不知道他跟我家人這場會面的真正目的到底是想幹麻,但我能肯定原因絕對不是這個。
後來,我到了叔叔公司上班才知道,他對內四處宣稱,他是先「因為工作關係」認識了我爸,我爸這才告訴他「女兒很想去洛杉磯工作」,於是,他老人家俠義心腸、臨危受命,好心幫我在公司安插了實習生的職位。
屁咧!真正的故事是——我在舊金山的服飾業上班,日子了無生趣,只剩下拍美照上傳IG這個消遣。那一年冬天,叔叔從洛杉磯回舊金山老家探親,也不知哪裡看見了我的IG頁面,便主動發私訊給我:「妳的照片很美,妳是設計師或藝術家嗎?」
一般來說,這種私訊我都不會回,但出於好奇心,我會稍微研究一下傳訊息的那個人。於是,我點進了叔叔的個人主頁,看見了他遊歷四方的照片,包括一張去耶路撒冷的紀錄。
我向來嚮往那種宗教氛圍、風俗民情很別樣的地方,比如耶路撒冷、尼泊爾、埃及……等等,所以,就因為這則耶路撒冷的貼文,我回覆了叔叔的私訊。
一來二回、聊了幾句,叔叔想邀約我出來見面,我拒絕了。他知道我在找工作,當時的我十分想要應徵「拳頭社」(《英雄聯盟》開發公司)位在上海的故事寫手職位,叔叔知道後立刻說:「我認識騰訊的人,可以幫妳轉介。」
轉介當然無果,騰訊那麼大,他不過認識幾個窗口,哪就能像他說的那麼carry?
我的履歷石沉大海之後,他提出讓我去他公司工作,一切彷彿都那麼水到渠成,也正是因為這個Offer,我答應了他第二次的邀約見面。
叔叔無疑是個擅用話術、操縱資訊落差、充滿了自以為是的算計的男人,洛杉磯還挺多這種人,而這種人一般看上去也都十分功成名就的樣子。但除了這種人以外,洛杉磯還有很多醉生夢死的留學生。
在我要離開洛杉磯前,川普跌破加州人民的眼鏡、當選了美國總統(加州網民嚷嚷著要獨立),洛杉磯東邊山火蔓延、情勢險峻,一片雞犬不寧的時局中,醉生夢死的留學生們,依舊醉生夢死。
那一年11月,我的好姐妹剛剛報完研究所,她的成績很好,研究所基本上是肯定會錄取,只是多月以來的課業壓力暫時告了個段落,總歸是鬆了一口大氣,於是,她決定來玩一些以前沒玩過的東西。
她玩的東西我就不寫出來是什麼了,反正是非法的,然而,這東西連蘋果的創辦人賈伯斯都說:「那是個深邃的體驗,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之一。這東西讓我看見了世界的另一面。」
我的好姐妹大學主修電影,研究所打算繼續攻讀導演專業。說真的,在好萊塢讀電影,沒有比這更耳濡目染的了。而在洛杉磯這個地方,搞藝術的年輕人使用這類「深邃的小玩意兒」,幾乎就像未成年抽煙一樣屢見不鮮(這裡還是呼籲大家切勿違法,違法者後果自付。不然我可能明天就要被台灣輿論撻伐了)。
所以,我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好姐妹用了這個小玩意兒呢?因為,她用完之後,打電話拜託我去載她回家。
那小玩意兒的藥效餘波頗久,她最嗨的部分已經過了、大致上也已然清醒,但當視線望向燈光,卻還是有種渲染迷幻的感覺,所以她不敢自己開車,深怕出什麼意外。
朋友有難、我義不容辭,立刻開車到她朋友家門口,她朋友陪她出來,把她送上我的車。
車門才剛打開,她就興高采烈的告訴我:「我躺在沙發上,看見了全世界各個城市的日落!」
『(??????)』
我一臉矇逼,她繼續說:「聖托里尼的日落是艷紅的,巴黎的日落是朦朧的,阿姆斯特丹的日落像一幅輕巧的油畫……」
大姐,妳根本還沒去過這些個城市呢。我看著她,心裡猜想當年賈伯斯嗑完不知是看見了什麼?
我就這樣載著一個精神世界還遨遊在高等次元的瘋婆子,一路往南送她回家。快到她家的時候,她突然感慨萬千地抓住我的手,憂傷地說:「妳就要去北京了,我們一起去看一次海吧。」
當時凌晨兩點。
一般人可能會勸她別瘋了,但是,我身為一個每次喝完酒就很愛去看海的文藝少女,實在是很能體會她此刻想看海的心。於是,我方向盤一轉、繞了個大彎,把她帶去Newport Beach。
海邊的夜風呼嘯又冷冽,整個沙灘上一盞燈都沒有,我們在那裡望著天際的無邊陰影,啥都看不到,只有不間斷的海潮聲縈繞於耳。她似乎很高興,咚地一聲躺到沙灘上,過了一會跟我說,她終於體會到什麼是五彩斑斕的黑。
我沒體會到,但是要冷死了,只想回家睡覺。
後來,她研究所的畢業製作就是一部關於落日跟夜晚的微電影,教授愛慘了,給了她極高的分數。
這就是洛杉磯,瘋得太藝術,天氣太好、氣氛也太浮躁,好萊塢的星光熠熠對那些嚮往的人來說,簡直閃瞎雙眼。而對於在紐約人眼中「過於膚淺」的藝術家們,這城市則教會了他們不去在乎那些嚴肅而綁手綁腳的大道理。
我一直都很喜歡洛杉磯,即便在那裡的一整年,我又窮又慌、連滾帶爬,但那個城市總讓你覺得下一秒什麼都可能發生。
就像美國近代文學運動「垮掉的一代」崇尚的一樣:
必須得要有變異的空間,生命才能獨特。
洛杉磯確實有這樣的空間,我的北京之旅,就是一場由洛杉磯變異而來的機會,萬幸的是,最終叔叔沒能像他吹噓的那般,一通電話就害我丟掉飯碗。那場「談判」過後沒幾天,叔叔自己不出面,只派他的秘書把我叫進辦公室,告訴我他們會擬一份賠款的合約,我到了北京之後印出來簽名、拍照回傳即可。
有病吧?你們真的覺得這合乎邏輯嗎?我強忍著心裡的吐槽,表面上裝出一副乖巧答應的樣子,心裡想著:「到時候天高皇帝遠,我不簽又如何?」
後來我真的沒簽,訊息不讀不回,把他們氣的直跳腳。
曾經,我覺得身為一個小姑娘,在職場上是一件極為不利的事情,彷彿在昭告天下:「我是魚肉我是魚肉~大家都能來刀俎我。」然而,在經過洛杉磯、北京等一連串鳥事之後,我才發現如果形象運用得宜,身為小姑娘其實是一種無敵的優勢。當妳是一個小姑娘,想幫助妳的人會更願意幫妳、想害妳的人則會大大低估妳的本事,只要妳看事情澄明,通常很快就能分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最好別往來的人。
2016年11月,還是一個天真小姑娘的我,拖著兩箱沉重的行李,匆匆奔進洛杉磯的夜色之中。
在我面前徐徐展開的是另一場波濤洶湧的冒險,故事地點在地球的另一邊,那個天子腳下、筆直四方的北京城。
當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一頭栽進「成長大禮包」一般的試煉裡,邊痛邊笑地、學會一些別的同齡人可能要在5年之後才有機會學會的東西......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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