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第一次去看摔角〉：裡面有美的成分

昨天去林口看了第一場摔角，擂台在一間工廠後面，從林口長庚走過去需要二十五分鐘。從門口就聽得到嘶吼混合著打鬥的聲音，我循聲而入，承認我非常緊張，有點害怕看到打鬥的畫面。

小時候阿嬤常將電視轉到Z頻道，那裡終年播放日本職業摔角，那時候我還不太懂得摔角作為一種演出，其實需要仰賴戲劇張力和傑出的身體技藝。我只看得見其中充滿的暴力，還有阿嬤非常火爆的脾氣。因為不能理解，我老是在阿嬤轉到摔角台時，感到無助和生氣。

我記得阿嬤非常喜歡的一個女摔角手，穿著紅衣，留著黑長髮，黑長髮從來不綁，所以老是被對手抓住變成把柄，但她總是能絕地反攻，一次又一次從柱子上飛下來，壓制對手贏得比賽。雖然討厭，但我一直記得她烏黑筆直的黑長髮。

我大學一年級時阿嬤過世，更老一點的時候她變得溫和，有時候整天也沒說什麼話，只是一直在睡覺，從老虎變成貓咪的阿嬤，已經很久沒有看摔角台了。

幾年後我才讀到林育德的《擂台旁邊》，我第一次知道摔角裡面有表演的成分時，鬆了一大口氣，原來那些打鬥是雙方都練習過的。這並不是一種傷害、這並不是一種暴力。這是一種精神，裡面有美的成分。

身體的美、用力的美、聲音、掙扎、反彈、疼痛，裡面都有美。

真的是多年之後，我看了第一場現場摔角，身為寥寥七八位觀眾之一，終於理解看摔角的樂趣，看著擂台上的摔角手，安排了一些很有趣的橋段，覺得平靜下來，而且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