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回頭。
其實我的步伐沒有停過,一步一步都將要是前半生了,然而走得愈遠我愈會不可遏止的回頭,所以誠如作家所說,我是為了頂住回憶,所以才書寫的嗎?
頂得好。
說不定還該抓漏,我的管線不斷滲出記憶,在歷史的牆上渲染成斑,看著那些,再想起畢業典禮禮成之時,我抬頭看滿天的綵帶和氣球降落,整眼的繁華,然後我聽見好多人把氣球踩破的聲音,難道他們都不怕,那些破滅?
八歲那年,我的小學開學日,母親為我裝扮並且留影,我竟然笑意盈盈,二十幾年過去,我只想念那個表情,想念那個無知的孩子,她不知道大道實難,也許吧,像畢業這種日子該說吉祥話,過年那樣,必然是一帆風順鵬程萬里,再有水平一些,我還會說搏扶搖而直上,然而這些不是人生,可能會前進可能會上升,卻不直達。
和大學畢業那年相比,我並沒有驚人的老去,談不上,可是我也知道不同,在宮燈大道上回頭,聽見那麼多賀喜的聲音,我卻注視著遠方的自己,是啊,拿到了學位,證明學業已成;當口考委員說,恭喜我,我獲得碩士資格,珍惜我的愛我的都湧過來,我也愛他們,可是卻只有一盞燈打在身上,好像站在白茫茫的雪景裡,我捧著那句話,巴巴的想要對誰說我做到了,卻無從說起。
只好又回頭,告訴八歲的自己,故作輕快地說,嘿,其實我們滿不錯的呀……
兒時的自己擁抱著我,輕聲地說:「別哭,我愛妳,很愛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