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花蓮市的動物園裡有一頭大象,「牠他媽的就一直坐在那,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牠,也可能牠就喜歡坐在那,然後所有人就跑過去,抱著欄杆看,但有人扔什麼吃的過去,牠也不理」"——摘自《大裂》短篇小說<大象席地而坐>
《大裂》這本小說,其實在去年就已經買入手,書裡總共有15篇中短篇小說。然而,當時的我在看完《大裂》的其中一篇短篇小說<大象席地而坐>時,很挫折的,自己並無法真的理解內容,甚至,看完這篇短篇小說時,情緒很單純的,只有無法解釋的悲傷。
也因為這份悲傷,讓我無法繼續閱讀《大裂》裡的其他短篇小說,甚至,光是直視書本封面黑白交錯的線條,就令人感到無法控制的悲傷,恍如這個世界沒有色彩,我好像透過《大裂》,被強制帶到了世界最陰暗的角落,那裡無光,充斥著暴力與自毀,故事裡的角色不停地往深淵墜落,即使有誰想拉他們一把,他們也只會拿刀砍斷伸出的援手,帶著那條手臂繼續下墜。
"「世界會愈來愈壞,這一點無法控制,比如一列火車衝入懸崖,也是從頭到尾按順序掉落,這趟火車就是兩百年時光"——摘自《大裂》中篇小說<大裂>
"要不要分享此書的感想?"這個想法困擾我將近一年,這一年間剛好忙著準備婚禮,所以我便刻意忽略了這本書,將之藏在書櫃最深處,最好是連看都不要看到。
上個月又意外地發現了這本書,並讀了這本書裡的其他篇短篇小說。就像《大裂》的書封上所寫的:「這是一本傷害之書」。故事裡的角色透過反覆的自毀來傷害自己,也傷害他人,即使陽光待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們依然選擇往陰影處鑽。
(我們無從規避地站在那裡,看他故事中人們如何自毀、末世如何荒蕪。)
其實小說的故事,都隱隱約約地透露著作者的內心想法,《大裂》的作者胡遷,就有著一雙厭世的眼神,他似乎覺得這世上的「快樂」大多很虛偽,只有透過「傷害與被傷害」,才能確切地體驗到踏實活著的感受。
也或許,他只是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讓自己活在充滿陽光的世界裡,他認為自己只配待在充斥垃圾腐臭的骯髒巷弄內,與以垃圾為食的鼠群們共眠。
也或許,他一直相信著自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無論在誰的心裡,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即使跑到了無人居住的洞穴裡獨自生活,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去向;即使他消失了,人們應該連他的消失都不會在意,甚至不會說:「很久沒看到他了。」這種話。
"劉東嚎啕大哭起來,不管他做了什麼,一切又都與他沒了關係,他連依靠無恥獲得的一點特殊性都蕩然無存"——摘自《大裂》短篇小說<鞋帶>
對於《大裂》裡的所有故事,我想,若沒有真的理解作者胡遷是活在什麼樣的痛苦世界裡,真的很難理解為何故事中的角色都會寧可選擇墮落,也不願往前走至陽光底下。
“我跑向那頭坐著的大象,身後有人喊著什麼根本聽不清楚。因為我得看看牠為什麼要一直坐在那,這件事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問題了。”——摘自《大裂》短篇小說<大象席地而坐>
《大裂》雖然沒有華麗的詞藻,也沒有詩意般的畫面,卻用簡樸的文字,將場景,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傷害,以電影運鏡般的方式呈現在讀者面前,這些由文字構築而成的運鏡恍如兇猛的野獸,將讀者那些原本封閉於內心最深處的傷疤,無情地重新撕咬開來,鮮血汩汩地流。
《大裂》這本書,我今天只閱讀了一個小時,卻花了整整一天八小時的時間,來修復被《大裂》撕咬開的傷口。
若有人問及我推不推薦閱讀《大裂》,我會說《大裂》用樸實無華、運鏡般的筆法將情感完美地呈現出來,以文學的角度來說,這是部很有高度的作品,絕對值得推薦。可是,這部作品很危險,非常危險,讀者從翻開書,開始閱讀的那一剎那,就會被作者強制帶去面對這世上最陰暗的那一面,然後,被這本書的故事角色深深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