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被大王椰子樹擋住的你

曾經有個喜歡的男生，他下課時都會從我家經過，但是是走在我家對街的那一側，他經過我家沒多久，便會再路過一棵大王椰子樹，我知道他會在那右轉進巷子裡，我總是一直看著他，直到他消失在大王椰子樹旁。

每次他彎進巷子的時候，就會被那棵大王椰子樹擋住，起初我真的覺得很討厭，前面這條馬路都沒樹，偏偏就只有那一棵，還擋住了我的視線。其實，他並不是種植在馬路旁的大王椰子，而是轉角處那大戶人家家裡面的樹。大戶人家有一片大庭園跟華麗的外圍牆，庭院深深，種植了許多花草樹木，只是這棵大王椰子非常高聳，高出了圍牆得以讓人都能瞧見。

這個我喜歡的男生是國小同班的班長，國中後我們讀了不同的學校。那個年代沒有網路，畢業後也找不到什麼刻意聯絡的理由，我只知道他在下午五點四十分左右，便會經過我家。我會在我房間的窗前偷開一個小縫，看他走過去。都是在太陽落下的時分，夏天時太陽會高一點，剛好掛在大王椰子樹的上方；冬天時天空已是深橘色，太陽早已沉沒在椰子樹後面的雲堆裡。後來不經意地發現他也會往我窗戶的方向看過來，那是一種簡單又溫暖的回應。

這年少的愛戀用一種非常淡又緩慢的步調推移著，但幾乎都是建築在各自想像的城堡裡。上大學以前，我們看過一場電影，講過兩三次電話，送過彼此生日禮物與卡片。

然而，這些無法聚焦感情的零星交集，像是大學聯考主背景板下的陪襯而已。好不容易，我們從聯考制度下脫離了，都考上了在北部的大學。開學那個月的某個晚上，他騎了快三十分鐘的摩托車來我的學校找我。我們坐在行政大樓前的樓梯聊天，他就在我身邊，大樓前種植著整排的大王椰子樹，不會擋著我看他的視線，我卻已沒有任何的驚喜或悸動。我們都以為故事即將開始，沒想到在那晚便畫下了句點。

什麼時候，愛戀它來了又走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去年回娘家時，我從我房間的窗戶望出去，過了二十年，那棵大王椰子樹隨著大戶人家的沒落已經拔除，無聲無息的。整條馬路上，現在真的連一棵樹都沒有了。

我那年少淡淡的愛戀，再也找不到曾經的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