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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我像房思琪,你會相信我嗎?

2020/07/31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我身上阡陌縱橫,小小一張病床,一迷路就是八年。——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和你一起待在充滿恐懼的地方,在你面前展現出赤裸的自己,和你在一起,我感覺很有價值,我喜歡你覺得我可愛,喜歡你在我餵魚和摸貓時站在一旁默默拍我,好喜歡如此愛我的你,儘管我們的愛建立在玩弄和被玩弄上,本質上來說是像辦家家一樣的做愛。
變得奇怪的我,無法克制自己在殘留濃厚煙味的旅館裡,討厭撫摸著我頭髮的你 ,討厭你從後背抱住我,接著將手往上游移。討厭與你對視超過十秒,討厭你迫不及待想用手疼愛我的身體,全部都變得很討厭,包括討厭你的一切一切。
當第一次見面一起吃完飯,就被抱在懷裡用手上了的我也是超容易的女性啊。我以為你不會對我出手,以為你很溫柔不會這麼做,以為你真的只是想搔癢我,不小心壓在床上而已。然後我頭被埋在被子裡,什麼也看不見、也無法動彈,因為你從摸我的臉頰、到耳朵,再到胸部接著往下,你說了「會怕要說」 ,但,我的腦袋無法運轉。
我也不知道明明只是朋友,為什麼你逼我說喜歡和想要的時候我要照說?事後你還不停開我玩笑,好像我真的是很齷齪的人一樣,我感覺底線瞬間被毀掉了,連同自尊心一起碎光,再來了每天,一進門你就把我壓在身下,即使我是哭著來找你的,你絲毫不在乎我的悲傷。
你問我有沒有跟人接吻過,我說沒有,你說就打算不奪走我的初吻,最後你還是壓著我的雙手把舌頭擠了進來。我不知道該說噁心,還是覺得自己的底線被毀壞了所以也無所謂了,老實說,要是知道會這樣,我不可能跟你見面的。我們的關係就一直保持是推特上的朋友就夠了,如此一來,我還能保持貞潔、和不被現在的痛苦糾纏。
我問過你好多次,甚至當成習慣性問了,「為什麼當初第一次見面你就要那樣對我?」,第一次是趴在你腿上問,我很好奇,第二次是在電話裡問,我很疑惑,第三四五六次,我好害怕好焦慮,我找不到自己,第幾次了,不曉得。我很痛苦。最後一次,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這樣,你的答案總是「因為你看起來很想要」。
「你那個樣子就是很享受的臉啊。」、「那時候碰你體溫很高,我就知道你一定很想被摸。」和好時你的答案總是這樣 。「你的樣子完全不像反抗喔,我很確定。」、「我跟性侵犯差多了,我可沒看你痛苦繼續弄你。」,這是我們爭吵你給的答案「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抱歉。」這是最後一次你的回應,所以我到底做錯什麼,你才要侵犯我?我永遠不知道為什麼被侵犯,我穿太少?沒有啊,是到手腕的長袖跟長裙長襪 我隨便跟男人趴在床上?不是啊,你說你是同志不碰女孩子,我受過傷看起來很脆弱需要被愛?是啊但我不要你用手放進我身體的愛,接連幾天我的長裙都被掀到腰際,外套上衣、貼身衣物全被脫光,我說不要你的手也沒停下,我永遠不知道為什麼。
我記得很深,第二天我還是去見你了,我很害怕但不敢違背承諾只好赴約,那天我去超商買了冰棒走去你的旅館,越靠近越害怕,顫抖的手還把未開包裝的冰棒弄掉了 ,上面沾滿地面的灰,像我一樣,不,應該是我更髒,我身上的灰是拍不掉的,走上樓、踏進房,看見你心底的恐懼瞬間升到最高好像快破表了,但我還是讓你上了。
第二天晚上回家被家人罵,隔天早上六點就醒了還在哭,傳訊息給你,你說我可以過去你旅館那裡睡,我就買早餐過去了,眼眶還紅著,想著吃完就休息吧,誰知道你看我難過把我拉到床上,不是抱著安慰我,而是想要我幫你弄,事後說我技術很爛就洗手出去買自己的早餐了。我一個人赤裸裸被丟在床上,各種意義上都是。
連續三日無盡的噩夢,就這樣改變我的一生
其實心裡深處還是知道並厭惡的吧,第一天你那樣弄我啊親我,我回家之後瘋狂地用力搓澡,也洗臉洗得用力,因為被你吻過。還被你用手把髒東西往嘴邊上抹,全身上下都洗的很痛,大概會比跌進水溝還用力洗吧。
老實說一直不想承認,終究還是得面對自己,我或許不是性單戀,我或許不是變心而不愛他,我或許是不想承認被一個噁心的人侵犯,而欺騙自己這是愛,不是被性侵。 我一直思索為什麼愛他,我不了解他,他身上也沒有我喜歡的特質啊? 原因是:承認被侵犯,比洗腦自己愛上他難太多了。
最開始那次我內心真的很混亂,什麼也想不了,頭埋在被子裡一片漆黑也不敢抬頭, 我該推開他?該大喊?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停?我心裡銘記著許多知識上知道的,被別人碰觸感到不舒服,必須喝止,但為什麼就是動不了想不了呢?
「你如果不想要了就把手放開」我當時是抱著他的,因為他本來在搔我癢,我開玩笑的推開他,被壓住後,手也只能靠在他背上了。可是我放不開你啊?因為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太恐怖,我就這樣任你觸碰直到你停手。「你性欲也太強了吧 弄得我手都痠了」你笑著爬開就去洗手了,我看著你在洗手台的背影,腦子一片空白,要我老實說我剛才一點都不舒服,要我重新回答我一定說一次高潮也沒有,畢竟真的太噁心太可怕,只有不知道何時會結束的恐懼在我面前,如果你還在替女性發聲,我希望你住手,因為你也是一位女性的加害者。
要是看到你討論誘姦或性侵方面的議題,像個偽君子似的替女人發聲,我一定會捂著嘴也忍不住吐出來。
分手後,他對我道了歉:「碰了妳讓妳覺得噁心,抱歉。」
我問:『就這樣?兩個字就想打發掉一切嗎?』
「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
這是他最後的道歉,但,這無法了結我一切的痛苦,二月的潔淨不再,至今我都不敢再度過一次二月,我原本的適應障礙轉為重度憂鬱症與PTSD,我失憶、恢復記憶、再失憶,精神狀況逐漸失常,像恐怖片瘋人院裡頭髮雜亂的瘋子。剛開始經常迷迷糊糊、忘東忘西;再來經常斷片失去記憶,猛然間睡著或者醒來發現在不同地方;再更接近現在,是考試能拿著筆睡著,靈魂彷彿離開身體什麼也不記得。永遠不知何時會昏睡、醒來,一切只能靠別人叫醒,我確定這不是睡眠不足造成的。
我依稀能聽到那些人的聲音,「憂鬱症多運動就會好了。」「你真的有憂鬱症嗎?」「不要蹭林奕含的熱度,搞不好你說的都是假。」才知道確實,人對他人的痛苦是毫無想像力的。
我寧願大家承認人間有些痛苦是無法和解的,不喜歡聽人說經歷痛苦才能成為更好的人,有些痛苦是具毀滅性的,一承受了就再也爬不起來。這個世界或是生活、命運或叫它神,無論叫它什麼,它都好差勁。
時間被熬煮透了,我不是老師口中的優秀學生,我不是親戚眼裡的文靜女孩,我不是我自己,我只是一個精神病患,也只能是個精神病患。
寫下這些,不是為了昇華、救贖、拯救,寫完我依然每夜惡夢纏身、記憶失調,繼續呼吸做自己也嫌惡的自己,繼續看成績與出席率無止盡下滑,我看著鏡子都認為鏡中的人是廢物。寫了也不盼有人同情體諒,只是寫著遭遇和心境,或者哪天死了能做遺書,一切都只是徒勞,像面對生活一樣。
想太
想太
我是想太,和重鬱症與PTSD共處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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