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旻上國中那幾年,社會大眾正在吵禁止能力分班的事情,他所讀的國中也是如此。
雖然上頭有命令下來,還是有許多學校偷偷的取巧,改換名目編班不說,有時也讓學生跑班或以別的名義另行指導。
不過這和他沒關係,即使家裡環境是那樣他也照樣讀書,有沒有編班對他而言沒那麼重要,而且他在開學第一天就直接和人幹了一架,當場被生教組長逮住,幾人都被叫家長來學校訓話。
話是這樣說,但葉鑫火那個人是不可能因為他打架就會當一個有責任的家長聽命來學校,以至於直到傍晚,生教組長不得不一邊訓誡他,一邊無奈的放他離開學校,自此上了生教組黑名單。
當然,他也因此「一戰成名」,直接被幾個不同年級、班級的「老大」盯上,這些人裡面又以三年級的羅晉誠對他最有興趣。三年級裡就以「阿誠」最兇,而且他前任大哥也頗富凶名,據說在上屆畢業典禮當天,那個大哥直接撂人來學校堵生教組長和班導師,沒堵到就砸了師長的車輛,直到校方和警察趕來,一群人才鳥獸散。
不管如何,葉一旻對他們是沒興趣的,他本來就是個不喜歡成群結黨的人,自己的出身太差怕人拿來說話作文章或嘲諷,欺負弱小和勒索他們的零用錢他也不幹,他雖然愛打架,但不代表他什麼人都打,通常只有犯賤惹他的他才會動手。
如果只會欺壓那些沒還手餘地的安分人,那和葉鑫火有什麼兩樣。
看到大腿就想當條狗抱著舔好處,又和那女人有什麼不同。
所以葉一旻誰也不買帳。
幸好,這點在連續打了一周的群架後,那些人終於認知了他就是條碰他就咬人的瘋狗,完全沒打算和哪個小圈子好好相處。
就如同這個清爽的星期一。
大清早難得葉一旻自己在家裡煮了頓地瓜白飯配荷包蛋吃了個飽,心情不錯到校,一打開門就看見桌椅又被人丟到操場上,幾個二年級的站在走廊看笑話時,他沒打算問也沒打算說話,書包往隔壁同學桌上一丟,抓著一張椅子,幾個跨步出去直接當著那三人其中一個身上砸下去,接著抓住另一個,掐著對方的脖子就把他整個人拖上走廊窗戶要往下丟。
「幹!姓葉的你想幹什麼!」沒事那個人差點被他舉動嚇傻,連忙出手抓住看似很瘦弱,但是力量很大的一年級。
「你們把我桌椅丟到哪裡,我就把你們丟到哪裡。」葉一旻語氣冰冷的用腳往手上的人腳踝一掃,對方當場失去重心,整個人差點往下栽,把他嚇得一陣鬼嚎。
巨大的動靜驚動同走廊上的幾個班級,早到的同學紛紛出教室遠遠圍觀,沒人敢上前去阻止。
短短時間,掛在窗戶上的人又往下滑了一點,把他嚇得頻頻尖叫。
「我勸你們最好是快把我的桌椅搬回來,不然我就把他丟下去。」葉一旻冷眼看著完好的那人和他從地上爬起來彎著腰的同伴。「我不管是不是你們丟的,反正你們敢來看戲我就當同夥。」
「幹!」兩人掙扎了一會兒,還是跑下去把摔壞的課桌椅拖上來了。
葉一旻的教室在三樓,桌椅從三樓丟下去當然不會沒事,撿回來當然已經歪七扭八。
「葉一旻你在幹什麼!」
喔,生教組長也一起附帶跟著跑過來了。
這一整個禮拜每天放學他都是在生教組度過,已經快要和生教組長有點熟了。
生教組長是個三十多歲的高大男人,聽說以前好像唸過體育班,身材魁武,一百八十五的身高和健壯的肌肉對十多歲的小孩子們壓迫感極強,加上他的臉型又很兇,方臉濃眉大眼,一雙眼睛瞪起來像辟邪的石獅子,大多數鬧事的人遠遠見到他咆嘯跑來都會立刻鳥獸散。
平日葉一旻是被找麻煩的那個,很少主動出手,通常都是被挑釁或是堵了才會反擊。生教組長陳培麟也是個很明事理的人,和學生過招多年,當然看得出來葉一旻是被動那個,懲處上都有考量,只是這小子實在兇狠,每每打起來一定都要雙方見血才肯甘休,讓生教組長頭很痛。
但是更讓他頭痛的是,上周這小子和二年級的幹完架後,他從班導師那邊得知葉一旻驚人的開學隨堂測試成績,以及隔天早上同事們一臉胃痛的將一張校外比賽單位寄來的獎狀轉放在他桌上,那張獎狀上就蓋著葉一旻同學的大名。一張獎狀的記功就把他的警告給抵消,還得要在升旗時候表揚。
陳培麟算是知道自己在和什麼大魔王在交手了。
唯一慶幸的是,這個新任的小魔王其實很尊師重道,完全不找老師們麻煩,也不會在課堂上吵鬧爆衝,只是頂著一張沒表情的臉認真學習,無形中對周圍的同學施加壓力,其他人怕吵到葉同學上課會被打就更不敢發出聲音,一年五班呈現弔詭的安靜好學上課狀態。
當然,被圍堵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著被摔爛的課桌椅,陳培麟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說起來葉一旻鬧出的動靜很大,現在不少人都想修理他,做出這些手段也不意外。
「你們四個,通通給我去學務處。」陳培麟指著那幾名二年級的。「你們三個先給我去搬一套課桌椅過來,然後叫你們父母來學校談賠償破壞公物。」
「又不是我們丟的!」二年級其中一人憤怒的低吼。
「不然誰丟的?你們沒事在一年級走廊幹什麼?為什麼和一年級打架?先去給我搬桌椅來,再去學務處說清楚。」陳培麟瞪著比那幾人還兇的眼神,罵道:「上學期我警告過你們不要在學校鬧事,不聽啊?你們父母覺得課桌椅太便宜的話,叫他們可以多捐幾套,現在通通給我去搬!」
三名二年級的大概是真的不太敢惹陳培麟,低罵著走去搬備用的課桌椅了。
「葉一旻你先給我過來。」拎著個頭比較小的葉一旻離開走廊,陳培麟一直到下樓梯才開口:「你可以休息個一天不要鬧事嗎?別人挑釁你不要理他就好了,鬥雞啊你?」
「我不管他們,他們認為我好欺負就會更過分。」葉一旻冷冷的哼了聲:「他們人多不怕我,我就打到他們怕,沒人敢惹我我就不會打架了。」
陳培麟看了看天空,一巴掌往小屁孩的腦袋拍下去。「你可以選擇報告老師。」雖然這小子說的某一部分是實話。
霸凌者通常都是人多,才會讓他們擁有自己很無敵、能隨意欺凌他人的高人一等感覺,但是其實把他們一個個拆開,失去那些一起作威作福的夥伴後,通常都只是虛張聲勢的臭小鬼。真正可怕的反而是像葉一旻這種獨行俠,誰也不害怕,誰都想一口咬死時,很難說得出來他會幹出什麼。
「老師一個月才賺多少錢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了,幹嘛要這麼辛苦。」葉一旻不以為然的說。
陳培麟真的是氣到快笑了。「我他媽還得感謝你的體貼了?」
「我以前老師看過我家狀況之後就不敢去我家,在學校也假裝不知道我一直在打架,但是她人很好。你也這樣會比較好做人吧。」對這種事很習慣的葉一旻絲毫沒有想要責怪師長的意思。在他認為,老師的工作就是教書,要時時刻刻幫助他們什麼的太為難人了,又不是月薪十萬要把屎把尿。
「抱歉啊,我的工作就是盯好你們這些麻煩小鬼,反正我已經聯絡你家人了,你們通通去給我等家長來。」陳培麟冷哼。
「我爸不會來的。」葉一旻聳聳肩。
「我知道,所以我換打你聯絡人電話,看看會不會是你媽接的。」陳培麟收到獎狀後發現那上面有得獎者的聯絡人手機電話,與葉一旻留學校的家中電話不同,所以他抱著僥倖的心態打看看。
葉一旻剎住腳步,臉色難看了起來。「我沒有聯絡人。」更不可能有那女人的電話,比起葉鑫火,那個女人更加不會出現。
「有啊,而且他還說要過來。」陳培麟看著小渾蛋恐怖的表情,思考這小子該不會比賽還寫高利貸的電話吧?
「要過來?」
這次葉一旻真的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