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木箱裡的怪物

2020/08/20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它紮下菌絲,垂下菇傘,讓自己的身影悄悄隱沒在樹蔭的潮濕陰影下,動也不動。它不敢太顯眼,現在的它,就怕任何一點光照、任何一點引人注目,都會招來眼前這支人類車隊的注意。
作為蘑菇人,它們在人類世界是非常美味可口的食物。它曾經親眼目睹自己的兄姊被人類剁碎拌炒、自己的父母被人家拿去熬湯。就在眼前。
而它?它命大。當時的它還未成熟,是帶有毒素的毒菇,所以人類放過了它。
但這些都是往事了。
所幸,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車隊走了,留下最後一道揚起的沙塵,以及一聲古怪的物體碰撞聲──它不在乎,只要保住小命,就好。
它拔出菌絲組成手腳,向著前頭隆起的高大陰影高台爬去──在此之前,它不記得車隊所走的道路平台有離這麼近,但它沒想那麼多。踩踏在木質觸感且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而不是受陽光拂照的沙塵道路。好像,有點怪怪的。
「喂!」
底下傳來兇惡的大吼,它嚇了一跳,跌下去。
高台動了。或者說,它其實是個箱子,一個小木箱。透過有些鬆動的鎖,跌坐在地的它從偶爾張開的木箱縫隙,看到裡頭似乎有個東西躲著。
「幹什麼!」它起身準備要靠近,但聲音立刻將它嚇阻回去。
「我......我......你......怪物......」它結巴。
「我什麼你什麼,你才怪物!為什麼我在這裡?」對方問。
「我......我不知道。」它回答。
「喔,是喔,好吧。那我問你:人類還在附近嗎?這裡又是哪?」
「不,沒有人類......你在一棵樹下。」
「太讚啦!那些垃圾人類竟然敢把我抓起來!」
小木箱開始鬼吼鬼叫,並且不斷跳動。然後停下來,沉默。好久。
「幹嘛?」
「呃?」
「你有話想說?」
它怯懦地問:「你就打算待在那裡面,不出來嗎?」
「啥?出去?這裡是我家啊!出去幹嘛?」
「這樣喔,那......我該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待在這裡不好嗎?」
「不行,我是蘑菇人,人類如果抓到我,會吃掉我。我必須一直逃。」
「蘑菇人?那你永遠逃不了的啦,傻傻的!」木箱跳了幾下,朝著它移動。「我看看......啊!你這副樣子不行啦!逃也沒用,那些專業採菇人的眼睛是很機靈的。」
「你怎知道?」
「我吃過幾個。」它平淡地說,「如你剛剛所說,我是怪物沒錯,對人類而言。」
它縮回樹根的角落,蹲坐在地。
「那我該怎麼辦?我的家人都死了,逃也沒辦法逃。我只想安靜做個蘑菇人。」
它哭了,雖然自菌摺留下的全是紫濁色的毒液。
「唉,好啦好啦!」木箱嘆了口氣,接著,鎖開了。它聽見開鎖聲,抬頭,木箱裡是一片難以形容的黑,它既透明,又不透明,到處都是霧狀的東西。
「進來吧。」木箱用著具有貫穿力的深沉語氣說著。
它看著木箱,起身,毫不猶豫地踏進去。木箱闔上。
「這裡真的安全嗎?我會被人類抓到煮成湯嗎?」
「放心啦,傻蘑菇。」木箱說著,然後語氣突然變得有些羞赧。「有我......有我保護你,你絕對非常安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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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一生都在為問題苦惱、思索、悲憤、喜悅,然後最終做出選擇。每一個選擇都將呈現某種結果,無論好與不好,都只能陷入下一個無盡情緒,直到坦然接受,然後面對下一道難題。 我們都是旅行者,走在探求真理的路途,為解開難題而陷入自我意識。 我們終將費盡一生持續追尋,直到大腦隨死亡停歇運作。 意識所留下的,便是身而為人的,存在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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