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劇中的太陽光暈是畫正方形?連結到片頭說明世界觀設定的蒙太奇,將三角形框限在正方形中,或許意外地好理解。觀察普羅米亞火焰的基本圖形也是由三角形組成,這很值得去探詢三角形古往今來的象徵意義;最簡單直接的,那象徵火,象徵起源、能量。同時火帶來改變(毀滅或淨化。)附帶一提正方形大多代表穩定、守序。序篇結束進入正片用正方形帶入。本能的情緒被所有不能為之的規矩限制。曾經一度衝破,卻又再度被方形所禁錮。
這邊接著查普羅米修斯的神話或許可以覺察其它可能有的暗喻:帶火種給人類的普羅米修斯被主神懲罰每日被惡鷹啄肝再度修復周而復始地受罪;然後代表人子的海格力士拯救了他卻因為不能隨意放走主神的囚犯而仍然將普羅米修斯栓在那座山上。回到問題,人世的太陽眩光用正方形,或許表達了此世的約束(定理)。或者更簡單地⋯⋯為了讓大面積色塊的影像有統一的銳利風格。
(以下自問自答考察包含劇透。)
劇情後半關於完全燃燒的理論,或許不只是為了勢如破竹而趁勢追擊地胡來;見片頭的成為燃燒者瞬間的案例皆是壓抑過了臨界點後的噴發。那麼加洛胡言亂語的「燃燒的消火之魂」可能歪打正著,他總是正面直球對決所以總是完全燃燒,所以可以順理成章劇情高潮處「什麼都做得到」降臨加身;他也可以控制普羅米亞了,甚至里歐要求他一起走進反應爐是有道理的。大概。
《關於克雷與克雷的左手與疑問》
克雷犧牲了左手救了幼時的加洛。當然在後半段劇情翻轉時可以得知,克雷是為了遮掩其本身為燃燒者的事實,明明是失控的縱火者卻要假裝自己是火場英雄博得世間的體面;但有一點應該是奇怪的,如果他是燃燒者,為什麼他的左手會因此燒失?
燃燒者的設定是只要一息尚存,火焰會無限復原他們的軀體。而若說用失去一隻手來扮演英雄,未免入戲太深,在我看來沒有足當的理由很難會有這樣的選擇。
劇中描寫燃燒者在生命之末,會化為灰燼回歸塵土。是否可以假設當時的可能也曾經有一個瞬間心靈狀態瀕死?等再眨眼或許已經錯失了可以再生的時間點,往後便總是用火焰固化做成自己的義肢?他應該恨他自己,羞恥於自己無人可訴的致命缺陷:他竟然是他恨的燃燒者。
他是優等生的秀才,(對號入座自認為自己)身負拯救修復世界的使命,所以他絕不允許自己是故事裡的「敵方角色」。於是在方舟計畫裡著魔般不擇手段都必須要讓計畫成功,那可能在他心裡是藉此洗刷並昇華自己缺陷的儀式。
我同時考慮了其它可能;比如普羅米亞的火焰如同白磷,沾附即燒膚穿骨,在路人面前失去手臂確實也無法眾目睽睽之下用火焰再生。那大概也解釋了他為什麼會被捧為英雄。按照回憶描寫,他幾乎是一言不發地負傷將加洛從火場(邊緣)抱出來,這樣堅忍不拔的一幕在大眾媒體上確實很煽情。而不論什麼原因,他可以為了目的而失去手臂這件事也連結了他後續在方舟計畫裡可以獨自決定(背負)殺了(犧牲)其他人只救一萬人的性格。考慮至此,依然很難想像試車啟動引擎時響起慘無人道的慘叫聲在他耳裡聽起來是什麼感覺⋯⋯那種麻木下的複雜,並輕薄覆蓋在麻木上的優越感,大概很人類。
尚有一點奇怪:他前後兩次挑釁里歐來殺他,一次可以說是在舞台上的即興衝動,兩次應該有其含義。我想這或許是由於他必須要完美演繹「邪不勝正」。對他來說由他本人來打敗里歐比他的團隊制伏里歐還有價值;又或者證明他的火焰比里歐強大卻能夠長年自抑(至少在所有表面文章上會是這樣的紀錄,)那便證明瘋狂燃燒者們只是沒有信仰沒有教條的殺人魔集團,而非有核心的恐怖主義活動;也更能說明他如何與燃燒者不同,說明他比燃燒者(比人類)更優秀。
《熱血主角於故事裡的角色定位問題》
那這麼看來加洛阻止里歐刺殺克雷的那幕極其重要。
可惜該幕台詞是「住手!冷靜點!快停下!不可殺人!」配上略生嫩的口吻——我這裡說生嫩不是指僵硬,而是對這句台詞沒有想像力的平白演技——毀了風情。其實大可讓加洛沈默用阻止或是台詞「他不值得你用你高貴的信仰來抵」⋯⋯不過這當然只是寫爽的,曲折的台詞選擇或許可以比較容易勾勒情況與角色的細節,但可能會造成與性格不符角色錯棚的脱戲感。
寫到這裡我有點猶豫。畢竟考量到這幕之後暴露出克雷當年拯救加洛的真相;難免覺得⋯⋯加洛雖為主角,但可能其實沒有被劇本仔細對待,沒有被細膩賦予掙扎與衝突。劇本給加洛的深度淺嚐即止,比較像衝突間夾縫求推劇情的工具型角色。縱然,他是直腸子的人,確實要如何在快節奏裡細微但不容觀眾忽視地點出,是個考試九十分鐘裡需要花四十分鐘想也未必答得出來的題目。
這裡慌慌張張喊了句不可殺人自然是在提醒里歐數十分鐘前從暴走狀態喚醒也是以詰問「你難道忘了瘋狂燃燒者不無謂殺人的信念了嗎?」來當頭棒喝;而這也當然是要收束連結加洛第一次聽到里歐述說事情真相,感覺自己胸口的勳章「既不是合適的人頒發,領受的人也不夠格」而退還一事,亦即,純感性(本質)考慮,加洛可能還比較認同瘋狂燃燒者。
可是,太長了。我真是好不容易才接起這些細瑣。好的伏筆暗示可以瞬間綱舉目張;即便為了強弱緩急安排未必會讓人馬上意會,卻會埋下朦朧的意象引導觀眾推理。加洛彼時還相信至少克雷救了他這件事,是他的英雄沒錯;至少他救災救護也沒錯。所以不想看到里歐踏錯一步就粉碎自己長年以往引以為賴的信條而拼命阻止,好比希望自己從沒錯過什麼失去過什麼一樣。可是,那三個片段在觀影時給我的感受其實是:
- 為什麼加洛聽一個見第二次面的人的話就還了自己與有榮焉的勳章?然後在『還』的同時被問為何才發出質問深究事情真偽?
- 在同胞被一網打盡送去做人體實驗的人面前大喊「你不傷人的信念呢」不知是神經大條還是狡詐的戰略?
- 到底什麼邏輯會對同胞被虐殺、被挑釁以「聽聽他們臨終痛苦的慘叫吧」而失控的人呼喊「不可殺人」?加洛直情但不是白目。
在第一次挑釁時加洛跳出來擋在中間護衛(護衛煩他恨他用莫須有罪名關他入獄濫殺燃燒者的克雷,)這個描寫事後回想或許有點驚人,不過可能也有點隔靴搔癢。加洛會毫不猶豫地跳出來,因為在救難隊眼裏只有「危急需要救助的對象」跟「那之外」兩種區別。結合前幾幕因復仇失控的里歐對上打起來毫無手感的冰凍警備隊,台詞「打算用這些雜魚打發我到什麼時候!克雷佛塞特!」那時儘管是因為仇恨嘴裡喊的是克雷,期望值卻大概是加洛提莫斯。
好對手彼此照映彼此吸引,所以加洛跳出來的脊髓反射動作除了嵌入骨血的救命,還有「這個對手必須由我來迎戰」的戰意吧。兩種想法佔滿容量加洛理所當然不需要轉頭處理如何面對背叛者克雷的問題了。可如我上面思索的,加洛身揹刻有「個性直率」的免死金牌,他的描寫完全沒有,上述兩個完全是從背景描寫跟對手戲角色描寫猜的。他明明在克雷第一次對他流露出嫌惡,說「我最煩你叫我老大」的下一秒改變自己二話不說叫他克雷。平時謹言慎行怕自己當不起克雷的舉薦。愈想愈覺得坦白直情熱情天賦的人的複雜與深度要怎麼描寫⋯⋯實在很難。
官方PV,優秀的插入歌集錦
一如往常地,或者更勝以往地,澤野弘之的音樂巧妙地催生更立體而天衣無縫的世界觀。我說天衣無縫,並不是指環環相扣邏輯嚴密——那是劇本考慮結構及呈現時要做的事;我說的是彷彿渲染技法一樣無痕融合了兩種不同的風格,因此讓我感覺因為BGM世界觀陡然有層次有打亮有陰影起來。他的樂符大概是導演的肢體語言。沒有文法沒有單字,但少了就整個表達不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