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棉民間故事｜柬埔寨的土地公是舶來品

柬埔寨年度盛事之一，稻子收割完了，每個村子一定有個村民聯歡會，不但慶豐收，也有慰勞的味道，還有就是要謝謝土地公。一般，這個聯歡會只有村民參加，不會有遠道親友專程跑一趟，也不會有鄉級或以上層級的長官蒞臨致詞，或非政府組織的工作人員列席指導；更有意思的是，不是堂而皇之在廟裡舉行，而是在村子裡的土地公廟前。土地公廟通常在村子比較偏僻的角落，陽春味十足的一個小棚舍，裡頭單單供著土地公的座身。年年行禮如儀，也年年有人問起：為甚麼不在廟裡舉行？土地公到底是誰？答案在高棉民間故事集第七冊第十七個故事，以下照原文直譯。

根據傳說，土地公生在中國。很久很久以前，有對父子，是住在窮鄉僻壤的三級貧戶。一個雨季，這個爸爸染上重病，回天乏術，撇下兒子孤苦伶仃一個人。兒子心裡想：我不能把爸爸埋在有錢人的墓地邊上，必須離他們大老遠才成，得認分咱們是窮人。後來他把爸爸埋在遠遠一個山腳下。打理完父親後事，就拜別父親，回到討生活的日常。可是這窮小子太想念爸爸了，沒法丟下爸爸的墳不管，所以常常帶些吃的喝的，到爸爸墳上，吃吃喝喝。有一次碰到傾盆大雨，沒完沒了的下個不停，這小子根本走不了，也不忍心一走了之，挨餓受凍睡在爸爸墳旁。夜深人靜裡，窮小子酣然大睡正香甜，他爸爸的魂魄託夢叫喚著：兒子啊兒子！你老子都不在了，你還在受這些罪是幹嘛呢？兒子你每天腦袋裡有沒有什麼心願夢想什麼的？兒子答腔：父親大人，兒子啥都不想要。作父親的一連問了三、四次，兒子才回話：兒子這輩子只想當老大！就算天王老子看到我，也得跟我打恭作揖低頭請安。爸爸跟兒子說了：兒子，你這心願一定會實現。明天一早天還沒亮，你就得起身，從這裡出發，沿著山邊一直走，等你看到三座山連成一氣，再繼續向前，然後你會看到一條黃土路，路口有三棵大樹，比旁邊所有樹更高更大，樹下有塊光可鑑人的大石頭，上頭有藤蔓盤繞像裝置藝術，這是得道之人的聖石。等你走到那裡，兒子啊，你要爬上那塊聖石，坐在上頭。兒子你一定要照爸爸所說的做。爸爸要走了。

大清早，這窮小子猛然從睡夢中醒來，渾身顫慄不能自己，深信不疑這個夢境，卻渾然不解，到底什麼意思。拜別父親墳頭，滿懷希望上路，心裡盤算著，如果夢境成真，一定要回來蓋座大廟。他日夜兼程、直往前行，穿過叢林、越過原野，整整走了七天七夜，終於看到參天大樹和聖石，果真跟他爸爸在夢裡說的一模一樣！所以，他照爸爸吩咐，爬上聖石，好好坐著。一剎間，這窮小子變成沒有氣息魂魄的石雕像。打那時刻起，土地公小伙子享用祭品供物無限，也受各色各階人士的叩頭膜拜，許願還願絡繹不絕。那時後土地公就本尊一位，沒有分身。

過了一段時間，有個鄉下地主要嫁女兒，風風光光的把女兒帶到夫家預備成親，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打土地公面前經過，土地公小伙子看到新嫁娘，一見鍾情十分中意，就出手搶人，隨即放在他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小姑娘也瞬間變成石雕像，卻礙於土地公的法力強大而無計可施。作父親的苦苦哀求土地公，拜託讓他女兒變回正常人，好長一段時間，毫無動靜。這地主氣急敗壞，加上憂心如焚，決意報復土地公。

過沒多久，地主生了重病，又咳又吐血，群醫束手無策。斷氣之前，他交代太太，等他死了之後，一定要在他棺木的四角放四根木炭，因為他咬定主意，要拿這木炭放火燒了土地公廟，好報一箭之仇。因為他這麼交代，他太太也照他說的做。

土地公小伙子知道這地主死了之後要放火燒了他的土地公廟，就變身成一個老頭子，跑去跟地主太太說：夫人，您不該老爺怎麼說就那麼做，這可是壞了民情、逆了習俗呀！哪裡聽說過有誰像夫人這麼幹的？把木炭放到自己官人的棺木裡頭！因為這個老頭曉以大義碎碎念，地主太太同意減個數，少放三根木炭，只放了一根木炭在棺木裡頭，到底她家老爺在斷氣之前，嚴嚴交代的。這地主的鬼魂，就拿了這一小截木炭放火燒了土地公廟的一角，濃煙瀰漫，了了心願。

因為這麼回事，所以直到如今，中國人都殷殷告誡子孫，每逢蓋土地公廟的時後，無論用的是什麼建材，都一定得缺一個角，就像上面這個故事說的，是因為被這地主給燒掉了。而造土地公像的時候，都是盤腿而坐的造型，就是這小伙子，當年爬上聖石，坐在上頭的姿態。至於咱們高棉的土地公，也跟中國土地公的坐相差不了多少，拿不準是從中國土地公那裡得來的靈感。還有就是，無論再怎麼十萬火急的事，中國土地公都會告訴來求問的人：等先問了大土地公再說。這裡指的可能是得先問問他爸爸，畢竟他這個特殊身分地位是從他爸爸那裡來的。可是這個大土地公現在在哪兒可就說不清了。中國人到現在還守著一個民間習俗，就是在嫁女兒或娶媳婦之前，做爸爸的得先去跟土地公磕個頭，以示敬意。可是這個故事裡頭，地主的女兒變成石雕像，是因為被土地公看上，這麼說，也不至於對土地公不敬。中國人不論地位高低，都十分敬重土地公；哪裡有中國人，那裡就會有土地公。對中國人來說，土地公的地位可是相當崇高的。

從這個故事裡我們可以看得出來，土地公確實原生在中國，後來之所以到了我們高棉，是因為有很多中國人到我們國家討生活，而他們國家也比我們國家早開發好幾個世紀，我們高棉人當中很多人拜鬼、拜神、拜土地公，焉知不是有樣學樣？到底高棉文明和中國文明交流往來已經好長時間。在民間信仰方面，傳到我們國家的只有祈福消災、許願祝禱和歌舞祭祀還願；至於佛教僧侶在我們國家，目前我們還可以看到的有：主持在家祭祀儀式、袈裟、削髮和祭拜佛陀像。

最後得補充說明一點：不論是高棉土地公或越南土地公，中國人都挺敬重地供奉祭拜；至於我們高棉人就不這麼著了，對於中國人正經八百蓋的土地公廟，高棉人一般不過拿來當作休閒娛樂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