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這個團隊只有三個人。
矮毛,隊長。公認是這群人中最正常的一個。像個小媽媽一樣的招呼這一個團隊。當然,犯錯時出面認錯道歉,就是她的責任與義務了。為什麼說矮毛正常?因為只有她像個正常女高中生模樣。一頭長髮總是規規矩矩紮成馬尾巴。制服也中規中矩的穿好。應對進退得宜、待人接物也得體,三年來一直擔任班長。課堂上也不像其他人總是夢周公,或藉機佻侃老師。還可以在其他人作業中,看到她的筆跡。
+3,總是慢條斯理的,一副淡然態度的行事風格,三不五時冷冷的拋出評論。還能在違規被逮時,心平氣和的自圓其說。或許因為來自單親家庭,她一直較同年齡來得世故,看似親和的外表,其實是封閉的內心。和每個人都處得來,但大家也都無法真正的了解她。
Lee,憨直爽朗性格,為她帶來好人緣。平日總是笑瞇瞇,讓人很難對她犯的錯生氣很久。不過也是因著這性格,讓她在情路上走得坎坷。她和+3常走在一塊,大家也就時常看到她被+3吐嘈得無法辯䭸的模樣。二個人走得近,或許同為同志的相知所產生的情感吧。
高二重新編班,加入了三個人。
兔牙,綽號來自於有一對像兔寶寶的可愛門牙。直腸子的她,對什麼事都是哇啦哇啦的嚷著。單純的她,時常被夥伴們的搞怪作為嚇到。但為著團隊精神,她總是硬著頭皮跟著。
金剛,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綽號怎麼來的。明明長得一臉秀氣,高瘦的個子,實在無法和金剛這個形象聯想在一起。可能是因為她發球、殺球的力道吧!和+3、Lee一樣,都是同志。不過三人堅守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絕不對班上同學出手。這個原則,被+3在高三破壞了。
阿草,是轉學生。剛來的第一週,就刻意炫耀脖子上的吻痕-俗稱「種草莓」。同學覺得「小莓」不適合他臭屁誇大的形象,於是戲稱「阿草」。不過也因過於自誇性格,總是難融入這個團隊。
這六人小組,讓我三年的教師生涯,體驗到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嚐到「嗆聲」的滋味。嗆聲?!沒錯,就是嗆。當老師雖然要有超高道德標準,注重個人身教,但不代表沒有個人恩怨,畢竟我只是普通人,總有看不慣的同事,尤其是那些故作姿態、背後插劍的同事。這六個人,讓我能在面對這類對手班級時,提出這樣的要求:「我不要對方分數達二位數!」還能在比數來到15:0時,在場邊吆喝「好了,不要再玩了,開始認真打嘍!」然後擺出道歉式的假笑,告訴對方導師「不好意思,孩子太沒有禮貌了」
再來,她們讓我體會到青春的浪漫。
三個同志,長相真的是花美男型,傑尼斯少年的那種帥、漂亮。我就曾經發現有小學妹,在班級外堂課時,站在金剛的座位旁,二個人抱著她的衣服開心的跳著,讓我當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還常在樓梯間、電梯裡,接到突然遞過來轉身就跑的小紙條,要我傳情來著。更不用說每次球賽結束,排隊搶合照的各路人馬,讓我有種當明星宣傳的感覺,這也算在傳統女校平淡生活中的另類體驗。
她們也讓我打破優雅形象,成天潑婦罵街的在操場吼叫。
學校的操場空間非常有限,若要下課有空間練球,必須鐘聲一打就火速衝到操場卡位,地處高樓層的班級相形就吃虧多了。位在5樓的她㥃,卻總能在一下課就出現在操場上,擺好陣仗準備開始,上課鐘響也遲遲不肯散場。所以,除了沒課時間,提早在教室外守候,避免她們要求任課老師提早放人。也要在上課鐘響,從辦公室走到操場邊,撇開我的形象包袱,鬼叫般的要求她們解散。時間一久,全校幾乎都認識我這個惡婆。我一站到場邊,連不是我的導師班學生,也都一哄而散,讓其他導師對我稱謝連連咧。
為了要求班級準時到校、服從校規,我告訴她們「我做不到的事情,就不會要求妳們」。於是我每天7點到校;中午和她們一起吃便當、午睡;放學前一定集合訓話再放人。三年導師時光,耗盡我心力。送她們畢業時,真有種解脫的感覺。
通常,在學期間,最調皮的總是讓老師花最多心血,卻也是最令人難忘的。除了阿草,其他5人在畢業後,大概是內疚感所致,常和我連絡,傳達近況。一路看著她們大學畢業、就業進入社會,再看著她們在情感上跌跌撞撞,分分合合。不論快樂與難過,就聚在一起,笑笑、哭哭的一起。
她們在我先生意外過世時,各自帶著採買的小吃、點心,來家裡,陪著我閒話家常,夾菜、配湯、泡茶。沒有詢問事故原因,沒有特意的安慰言詞。這群孩子,用著她們的方式,在安慰著我,陪伴著我。那種心意,讓我感動。這些孩子,真的長大了。
書寫這篇時,Lee在隔天就要飛往上海。在這疫情令人恐慌,不知所措的當下,她為了能捉住晉升機會,下了讓大家驚慌的決定。我能做的,僅是為如此勇敢的女孩祈禱,願她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