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鈺

我第一次見她時，她正專注於處理店內的事務。由於資歷尚淺，她所忙何事，及為何而忙，都不得而知，只看見她面無笑容，埋首於案上，眼神朝下，嘴巴呈現ㄇ字型。這樣嚴肅的印象卻在逐漸認識她之後迅速崩毀，事實上，光就同事間的相處而言，她脾氣好得不可思議。人和人之間相處，熟識的人往往互相調侃，尺度再大一些稱之為挖苦，更接地氣一點就是「嗆」。她的脾氣好到我能戲稱同事們的日常生活就是：「吃飯、睡覺、嗆阿鈺。」

事實上阿鈺並不是爛好人那樣的角色。對於客人，她總能看見令人不悅的部分，一邊熟練地翻著白眼一邊向我抱怨，有時也不見得有道理。例如說，她討厭晚餐時間固定來寄貨的常客，她討厭的理由是：「奇怪欸，也不知道看時間，都挑我們沒人手的時間來！」情緒走在邏輯前面。這件事情還有後續發展，有一次她的不悅飆升到極致，和常客之間起了衝突，這也讓她的名字被寫上客訴單，每天的例行公事變得尷尬至極。

有一段時間這位常客出現時，阿鈺都會要求我負責她的寄貨。由於我跟這位客人的互動還算不錯，也就相安無事了好一陣子。隨著時間拉長，再加上時機的不湊巧，阿鈺總有幾天無可避免的又得開始承接幫客人寄貨的任務，但也相安無事。直到最近，居然發現阿鈺已經能跟這位客人有禮的互動。

驚奇的事發生在今天。今天值班時，竟然收到她的職務交接：「剛剛客人來寄貨的時候忘記帶錢，我已經處理好了，你等等就收她現金放機台裡面就好。」我那時才知道半小時前客人連說了幾句「不好意思造成妳的麻煩」以及阿鈺安撫的回覆「沒事沒事」具體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並且，若非第一線經歷了這一切，大概也很難相信這兩人曾經吵到寫客訴單。

店長曾經調侃她：「根本就是個台妹」，另一位同事則說：「就是個傻大姊」我這才了解這件事情就是她個性的模板。愛恨分明，不講道理但重感情，心思直率、簡單明白。

她今年二十二歲，有個穩定交往的男朋友，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我曾在下班後的樓梯間，一邊吃著宵夜一邊問她關於生小孩的問題。除了當下要不要生小孩之外（當然她的回答是：不要），也問她擔心過教育嗎？會不會覺得壓力很大？她的臉上帶著些許疑惑：「我會教他不要罵髒話。」

我很享受跟她相處的時光。跟她相處的時候，事情好像變得簡單許多；即使依然不簡單，她的反應也會讓人釋懷。想那麼多幹嘛？沒有煩惱，何嘗不是一種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