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花》:欲仙欲死的假面社會

2021/01/13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小魔花》劇照
在72屆坎城影展中妖嬈綻放的《小魔花(Little Joe,2019)》,是奧地利導演潔西卡賀斯樂(Jessica Hausner)的作品。先前曾三度入選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的傑西卡賀斯樂這次帶來了科幻驚悚的現代寓言,不僅首度挺進坎城主競賽,更一舉將女主角艾蜜莉比查姆(Emily Beecham)送上影后大座。
《小魔花》的故事以艾蜜莉比查姆飾演的艾莉絲為中心展開,她是獨自撫養一個兒子的單親媽媽,也是一位植物育種員。艾莉絲為了參加花卉展而培育出新品種的花,此花色澤紅艷,帶有異香,還能散發會讓人感到快樂的催產素;而這種花甚至不具繁衍的能力,不會破壞自然生態。艾莉絲以兒子之名——喬——將這種花命名為「小小喬」。然而小小喬的花粉卻擁有控制生物大腦的能力,被花粉感染的人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愛護無法繁衍的小小喬,把延續小小喬的生命當作自身使命,並且會喪失情感,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症狀。隨著受到感染的人越來越多,艾莉絲最後向上司坦承自己使用了禁用的科技來培育小小喬,並解釋這可能就是導致小小喬的花粉產生致病性的原因。但已經受到花粉感染的上司卻反駁她,並說:「要怎麼證明情感是假的呢?」
先不論提及病毒散播的劇情與現今肺炎疫情的相似性及探討大自然反撲人類的論調,這個故事拋出了一個值得深思的命題:人類情感的真偽。
在小小喬花粉過敏測試的影片報告中,小女孩受試者說自己好像在演戲,演的角色是自己。另一位婦女受試者的丈夫則說,他的妻子在吸入花粉之後從原本潑辣的個性變得十分溫柔,而這樣的轉變讓他已經不認識他的妻子了。
被花粉感染的人會感到快樂,像戴上一張畫著大大笑容的面具。這像極了一個人被社會化的過程:把自己的真實情感藏起,變得恭順有禮,無限制地對他人好。當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時候,只有順應他人,才能在這個假面的社會之中立足。而此時,自我將變得完全沒有價值。
因為愛犬貝羅感染花粉而不認得自己,極度悲傷之下將貝羅安樂死的同事貝拉是第一個發現小小喬有異的人。她對艾莉絲說:「只要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就好。」起初貝拉假裝被感染,但當她看見貝羅生前愛玩的玩具球時,還是忍不住落淚。貝拉在坦承自己是假裝被感染之後,被其他同事逼到跌落樓梯昏迷。貝拉在告訴觀眾,如果在假面社會中展現真實的感情,不符合整個社會的期待時,最後將成為眾矢之的。
也被花粉感染的艾莉絲的兒子喬對艾莉絲說:「妳不是我們。」他的女友莎瑪則說:「吸入花粉之後並沒有什麼不同,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像死掉一樣。你死的時候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們在告訴觀眾,這個假面社會會將人區分異同,把不融入的人隔絕在外;但當一個人決定迎合他人而丟失自我時,雖會獲得虛假的快樂,但失去自我的獨特性其實與死亡無異。
故事最後艾莉絲試圖改變小小喬的生長溫度來終止這一切,但卻被同事擊暈。她的口罩被摘下,吸入了花粉,成為了喬口中「我們」的一份子。少了艾莉絲的阻止,小小喬得以散布全球。所有人都將帶上微笑的假面,扼殺真實的情感。這真的是我們所想要的嗎?當人們不斷強調「要做自己」,但又將做自己的人推入深淵,把群體中的異己拔除,讓社會得以維持偽善的恐怖平衡。
小小喬黑色扭曲的花莖上沒有葉子,花萼頂著團簇的血紅色細長花蕊,嬌豔欲滴,卻也散發著危險妖異的警訊。令人聯想到中國文學作品中俗稱「彼岸花」的紅花石蒜:同樣的血紅、同樣的見花不見葉、同樣的不祥。而貫穿全片的配樂也以東方樂器為基調,其聲錚然,在西方科幻的電影畫面中,營造出不諧和的突兀感。艾莉絲家的晚餐更是出現過壽司及越南食物,可見導演對東方世界的情有獨鍾。此外,電影中選用狗吠聲音效,製造出了令人坐立難安的觀影感受,也令人想起趙德胤導演的作品《灼人秘密》,有異曲同工之妙。
艾蜜莉比查姆若有似無的神經質表情之下,包藏著母親對孩子的控制欲及女人壓抑的愛慾情懷,亦替本片增色不少。《小魔花》是一部相當特別的作品,雖然沒有任何血腥嚇人或觀感不適的畫面,但卻成功維持緊張詭譎的氛圍。評級普遍級的電影能有如此令人驚悚的成效,實屬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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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賀
泰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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