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初的「落鍊」

考上高中那年，也就決定了必須騎腳踏車通學，而且要接受恐怖的地下道考驗。地下道是進城的捷徑，既要小心左側呼嘯而過的機車，還要注意右側的排水溝，尤其上下坡度陡峭，尚有腳踏車突然「落鍊」的恐懼，總之，高中那三年，害怕在地下道落鍊，幾乎成為通學的惡夢。

同學之間的落鍊經驗都很慘，落鍊的處理原則就是想辦法「徒手」將鍊條一一卡好位置安裝回去，但是那鍊條又有黑色油漬纏繞如滑溜小蛇，只要晨間早自習看到同學一臉怒氣，雙手沾滿污漬，大概就知道，又落鍊了。

高中三年，我不斷在腦裡演練，萬一在地下道落鍊，該如何應變？要如何從容停車？小心推車？在地下道當然不可能蹲下來搶救鍊條，該怎樣安然度過落練的危機，整整困擾了三年青春歲月。

幸運的是，三年經過，在地下道或上下學途中「落鍊」的經驗，一次也沒有。倒是跟小貨車與機車的輕微擦撞，或行經校門時，慶祝「光輝十月」的牌樓突然掉落，差幾十公分就砸到頭的危機，類似這種意外事故，平均分配，一年一次，也算驚險。

已經從高中畢業好多年了，倘若要進城也不必非走恐怖地下道不可，幾乎忘記腳踏車必然有「落鍊」的宿命。沒想到前些日子返鄉，風和日麗的午後，騎腳踏車前去台南城內「餐桌上的鹿早」挑選小餐盤，返程才打算跨上腳踏車，喀啦一聲，慘了，人生最初的「落鍊」，還是來了。

我注視著垂墜的鍊子好一下子，也只能「徒手」把又黑又油膩的鍊子安裝回去，看著髒污雙手，忍不住笑出來，很慶幸當天陽光燦爛，不是在黝黑的地下道，真是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