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旅途中所遭遇的一切,不過是那些孩子們最習以為常的日子,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貧窮將人逼瘋,將人逼往社會的底層,使人,失掉了最後一絲的人性––––尊重。這樣的揭示不是在展露苦難,而是告知普羅大眾,世界上還有這麼一群人正在努力的活著,甚至可以說是在垂死的邊緣,掙扎的活著,活得生不如死。「我不認為它是悲傷的,因為這些主角都別具特色」,作者在序裡這麼說著,或許是因為他是一位記者,他需要呈現的就只是反映社會的真實,對他來說,這些個體,不會是所有社會的真相,而是底層生活裡最殘酷的縮影。
柴靜在《看見》裡頭說:「寬容不是道德,而是認識。唯有深刻地認識事物,才能對人和世界的複雜性有了瞭解和體諒,才有不輕易責難和讚美的思維習慣。」世事難以去判辨對錯與否,沒有誰能輕易的去責怪,這一切都盤根錯節著人性的善與惡,所有事情都有一個對立面,站在不同角度,就會捍衛不同的立場。
社會是一個複雜的結構,因為裡頭,充斥著人
我們會為了生活低頭、低頭、低頭,然後就忘了怎麼往前看了,像是學了很多理論,聽了很多道理,卻還是把人生活得一塌糊塗。社會總是一個標準去認同,總是否認掉其餘可能性,社會叫我們要創新,卻又要給我們一個標準,自古,賣矛與盾,各有說法,規定因問題而生,然而規定卻往往成為最大的阻礙。保險起見,普羅大眾遵循著約定成俗的淺規則,小心翼翼地活著,盡可能的挖掘身邊可利用的資源,像是菲律賓倒塌的垃圾山因造成傷亡而關閉,那些緊挨著垃圾山生存的家家戶戶因此失去了經濟來源,於是人們只好走上街頭,要求政府從新開放垃圾山。「垃圾山」的存在可謂一個城市的毒瘤,像是舉辦2016年奧運的巴西政府,為了新建奧運的相關場地,大刀闊斧的拆除了梅特羅貧民窟,垃圾山和貧民窟的存在都顯示了「貧窮」的絕處逢生,它是一個無法根除的問題,它會向下扎根,等到雨季來臨之際,再次萌芽。
貧窮像是倒地蓮,落地生根
貧窮是一個社會結構的問題,是一個相對有權勢的人單方面的施暴於弱者,或者說,「多方面」的欺壓弱者,腐敗的政府、街頭的黑勢力、為所欲為的資本主義家,少數人掌握了絕大多數的利益,絕大多數的人為了那不平等的差別待遇賣命著,貧窮的底線、世代的輪迴,微不足道的我所能做的,只有不辜負自己的善,努力變好。
剷除的貧民窟並沒有因此消失,而是在另一個空間環境下,再度落地生根,只因為貧窮為富人的眼中釘,在他們眼裡,土地變更、都市重劃等,這些才是更有效益的事情。書中作者甚至在柬埔寨路上遇過一位母親,拉著十三歲的女兒向他「推銷」:「只要十美元,她就是你的了。」說著,便把女兒的上衣掀開,當街坦露一對剛剛發育的扁平乳房。窮困到底可以將人逼瘋到什麼程度?這樣的事件對我而言宛如天空之城一樣的不真實,活在臺灣這片土地之上,我無從想像一個十三歲的女孩不是在教室裡苦背著單字,而是當街示眾的被自己的母親賤價售出,或者應該說,人類怎麼會失掉僅存的人性,被當成物品周轉。
還有柬埔寨五歲的波蒂,她的父親因為嫖妓將愛滋病傳染給妻子,妻子生下波蒂,母女就被棄置在療養院,母親瘦得皮包骨連起身都難,而因病被妓院拒絕的父親只好回頭進院裡找染病的妻子性交。醫護人員告訴書的作者:「這就是柬埔寨女人的命運。」什麼是命運?在我的所生所長的教育觀念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我不是境遇創造出來的結果,我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然而小小的波蒂有什麼錯呢,她幾乎還搞不懂什麼叫做選擇,就得接受與身俱來的命運,像是背負著原罪,洗刷不掉的血液流淌於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吋肌膚。無法改變的叫「命」,而「運」或許就是天地運行的規則,我們都是文化的囚徒,掙脫不了知識的謬誤。
雨季過後,總是有無比希望,就像新興都市帶來便捷,同時也帶來毀滅
世上不該只有好人、壞人的分別,或許該是好事、壞事的區別,因為好人也會做壞事,壞人也會做好事,但通常時候,有所犧牲的,都是做了好事的好人。要檢討啊、要探尋事實的真相啊,可是真相到底是什麼?無非就是複雜的人性,那最純潔的善亦或惡,都是被社會拷打出來的。柴靜的《看見》重新建構了我對媒體的想法還有這個職業的道德,記者的道德其實就是:真實。呈現生活最真的樣子,沒有安排的場面,也不要試圖去營造弱者的同情氛圍,報導只是提供一個平台給社會大眾去了解當事人的想法,媒體只是提供了這個平台給當事人解釋的機會,沒有刻意,只是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在這個網路太發達的時代,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就像文中柴靜所說:「我選擇報導這些無法爬上載滿機會的火車的人,常借用他們的語氣,因為他們的故事充滿了勇氣與尊嚴,值得我一一寫下。」這句話是我喜歡這本書的原因,新聞報導是人選擇出來的結果,但是閱聽人可以選擇要瞭解什麼樣的故事,而這本書,記錄下了那些鮮為人知的心酸血淚,這些事每天、不限地點的發生著,或許我什麼都做不了,但是我相信多一份理解,就多一份安慰。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和金融中心以及有錢的地方相比,在應許之地比較容易發現快樂的人們。沒有人在這裡覺得孤單,對鄰居永遠大門敞開,一個人的問題是大家的問題:這地方散發出來的光芒是菲律賓貧民窟集體的溫暖。」臺灣社會隨著經濟越發展,公寓大夏上頭的鐵皮欄杆也跟著發展起來,是什麼把從前夜不閉戶的景象變成了水泥叢林,我想還是這篇文章不斷提及的「利益」,當我們掌握了越多,就越花發心思的去控管,怕一切失去了秩序,我們習慣了主宰,害怕了失去,但是生活在貧民窟的人們,已經沒有太多東西可以失去了,正確來說應該是「習慣了失去」,而苛刻的環境奪不走的是人們心中最純粹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