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黎一個閃身,果斷與紀驍對打了起來,紀驍輕鬆制服了胡黎,令副官將她雙手捆綁。
他在副官耳際交待了幾句。
元淳手裡扯著被綁的胡黎,笑嘻嘻對其餘士兵說:「兄弟們,玩過異能者沒?基地長體恤咱們勞苦功高,賞了一個女人!哈哈~我要當第一個」元淳硬扯著不情願的胡黎,將人拉進了軍卡後車廂。
一群士兵依序爬進去,陰暗的車廂裡,傳來衣服撕裂的聲響,還有許多男人的淫笑嬉鬧。
「看什麼?趕快上車!」小士兵將鄒淨上銬,扔進吉普車的後座,士兵持槍坐在他兩側,嚴防人質趁隙潛逃。
紀驍對著軍卡上的司機吆喝:「走了!回基地」
「是!長官」大軍卡的司機發動了引擎,吉普車的駕駛兵也上了車。
一群人開車回西部基地,直接通關完全沒被盤查,原本還半信半疑的鄒淨,見士兵們朝紀驍敬禮無一例外,連路過的居民、百姓也會向他問安,鄒鄒真真相信了,紀驍的確是西部基地基地長。
面如白蠟的鄒鄒,被兩名士兵持槍押住,硬是拉下吉普車,路經軍卡後車廂時,瞥見士兵三三兩兩,按著一名赤裸女子成大字形,一名精壯士兵混身是汗,正在努力抽插著,他更覺毛骨聳然。
「她…」人家不是稱讚,西部基地治安良好嗎?怎麼基地長這般對待下屬。
士兵粗聲大氣答腔,繼續押著鄒鄒往前走:「看什麼!敢違背基地長,就是這個下場!」
小士兵把人按在椅子坐好:「敢亂動當心吃槍子兒!」
紀驍坐進他舒適的辦公椅,對著元淳伸手:「副官,把我衛星電話拿來」
隨伺在側的元淳聽令:「是!長官」
紀驍摁了幾個號碼:「姜維!你昨天開價五百萬,我好奇你外孫值多少晶核?」
紀驍眉頭一緊:「我把他手指剁下來,送給你驗驗DNA呀!不過你捨得嗎?」
紀驍用力拍桌:「什麼?你竟敢把藥劑賣了!我要把你外孫剁成一塊塊,分批送去!」他氣憤地掛了電話,卻令坐在對面的鄒鄒,嚇得全身發抖。
紀驍怒目圓睜,怒聲道:「副官,拿刀來!」
鄒鄒嚇得尖叫:「不要!不要剁我手指呀!我、我不是姜維的外孫!我不是」
紀驍指著鄒鄒,眼神不善:「胡隊長報告過了!你分明是姜維的外孫」
鄒鄒拚命搖頭:「不是!我不是…另一個鄒淨,才是姜維真的外孫,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紀驍攏了攏眉峰:「另一個鄒淨?你是指搶了六輪悍馬逃走的那兩個?」
鄒鄒咬了咬唇,選擇坦承:「我不知道他們上哪兒了,我不是姜維的外孫,我是一名孤兒」
紀驍下令:「副官,快!阻止他們把人給煮了!把屍塊都撿齊了,我送去給姜維好好瞧瞧」
「是!」元淳一溜煙的跑了,辦公室就剩下紀驍與鄒鄒。
紀驍好整以暇,盤查他底細:「你是什麼來歷?為什麼冒充姜維的外孫」
「我偷聽到鄒淨與尤特助的對話,才知道鄒淨有個當教授的外公,我在北部基地是、是賣身的,日子過得很苦,才會…」鄒鄒是個白淨男孩,手無縛雞之力,為了活下去,他還能怎樣?進礦山是條不歸路,沒人能在那兒待半年以上。
「尤特助,你是說尤明?」尤明並非科研人才,是一名很厲害的偵探,姜維花了大把晶核,特地聘來找回親人。
「對,就是他!兩個多月前,姜維派他去北部基地找人,還拿了不少晶核給鄒淨」就是這名看來鬼祟的男人,主動找上鄒淨,從此改寫了三人的命運。
鄒鄒語帶埋怨:「我知道他們能離開北部基地,我真的很羨慕!我求了鄒淨好幾次,請他帶上我一起,可是他怎麼也不願意」賣身雖能勉強溫飽,但地頭蛇的無情剝削,那些男人的狠力糟蹋,讓鄒鄒身心俱疲,遍體麟傷的他,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
「那個騙子!我們是多好的朋友,只求他借我一點旅費,讓我脫離水深火熱的生活,他也不肯!他這都不肯!」說起阿淨的薄情寡義,鄒鄒恨的咬牙切齒,寧願留下晶核給自己,卻怎麼也不願帶著他走。
「所以你起了心思,想要假冒鄒淨?」看來這一邊的劇情,差不多要釐清了。
「我也是鄒淨呀!為何明明同名同姓,命運卻差這麼多?我從小被扔在孤兒院,沒吃過一頓飽飯,末世來了以後,還得出賣肉體,我只求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鄒鄒早就知道,這商旅隊有問題,他是自願入團被賣的,僅有一個要求,他要最後離隊。
為了博得人販子的歡心,這一趟旅程中,鄒鄒時不時得伺候他們,每當那些男人,粗暴地貫穿自己身體時,更堅定著鄒鄒的意志,一定要脫離這樣的生活。
所以鄒鄒低調潛伏在肉票之中,搧風點火的鼓吹他們逃跑,還向人販子報訊,謊稱阿淨為主使者,沒想到阿淨的命這麼硬,被吊在樹上要活剜了,還能遇上龍捲風,意外脫險。
紀驍看著他的臂膀:「你這槍傷怎麼來的?誰射的?」
鄒鄒坦誠:「我自己弄的…」
紀驍從軍二十幾年,經驗異常豐富:「不可能,角度不對」
「誰說一定要槍?子彈內含火藥,只要想辦法誘發,光憑一塊石頭就能爆炸」鄒鄒將尖刀固定在樹縫裡,拿著打火機燒紅刀身,死命朝著刀尖撞過去,假造子彈擦過的痕跡。
紀驍出言讚賞:「不容易呀~敢對自己狠的人,才能成大事」
鄒鄒出言懇求:「基地長,請讓我留在您身邊做事吧!我保證會盡心效忠,除了讓我賣身,我什麼都願意做,我自小在底層生活,還算了解人性!我很有用處的」
「那是,連我們都差點中招了」靜默旁聽的五人,推開虛掩的門板,魚貫而入。
鄒鄒看見他們完好無初,呆若木雞:「你們、你們沒死?」
赫林啐了一口,差點伸手把人拍飛:「你死了小爺都沒死呢!蛇蠍貨」
紀驍開的那幾槍,是預先換上的空包彈,鄒淨被拉上吉普車時,裝死的四人骨碌碌起身,搭軍卡便車回的基地,嚴肅依胡黎指示,拿出了人偶”美美”,讓士兵們能繼續演下去,這一連串戲碼,讓鄒鄒嚇得魂不附體,一五一十照實招供了。
鄒鄒大驚失色,指著眼前的幾人:「你們…這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套好的?你…你也不是基地長?」
胡黎不禁失笑:「亂講話!人家真的是基地長」
紀驍不怒自威,領導氣場強悍:「我是紀驍,西部基地的首長」
紀驍徵詢她的意見:「胡老闆,妳打算怎麼處置?」嚴格上來說,鄒鄒沒有犯基地法,亦不是西部基地的百姓,他無需扣留此人。
胡黎對著紀驍眨眨眼:「反正他是沒人要的,給我吧!我做實驗什麼的,會用得上」紀驍聞言微噎,他是假扮的冷血暴君,他面前這一位,可是真正殺人不眨眼,失敬失敬。
鄒鄒嚇得瑟縮在椅上,拚命發抖:「妳…妳放過我、放過我吧…我沒傷害你們任何一人…」
胡黎彈彈手指,鄒淨應聲暈倒,馬上不醒人事。
「阿赫、小浣帶人回去,把他身上的傷處理一下,記得綁牢綁緊了!等我處置」
赫林喜滋滋的答應:「是!」哼~叫你欺騙我的感情,讓我姐整死你。
胡黎瞧著兩人拎著鄒鄒走遠:「這戲演的真是好,太感激您了!我馬上結帳」基地長的士兵真是訓練有素,明明完全沒套過招,毫無差池的彼此配合,長官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胡黎看嚴肅一眼,嚴肅手一揮,拿出臘肉、魚乾各五百斤,是紀驍的演出費。
「哈哈~合作愉快!」這些東西,紀驍能吃好一陣子,想想就愉快。
「這些是補貼士兵的,他們辛苦了!」嚴肅拿出二十箱火腿腸,二十箱果乾,二十箱小米鍋巴,是士兵們可以領到的酬勞。(士兵們興奮到模糊表示:太爽了~隨長官出門兜個圈,客串一下淫亂歹徒,賺了好多食糧)
紀驍笑得閤不攏嘴,替士兵們感謝胡黎的慷慨:「謝謝胡老闆了!」
元淳突然想起:「對了!胡老闆,那個人偶,洗乾淨再給妳送過去?」
「痾…送給那位士兵好了,他特別辛苦」為求效果逼真,有一個士兵親自上陣,跟美美來了一次深度交流,這種情況還硬得起來,那位小士兵實在太強了,果真高手在民間。(小士兵【羞.JPG】表示:其實比用擼的舒服…)
「呵呵~要知道這麼好賺,我就上了…」元淳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著他。
元淳一臉委屈:「我只是愛吃果乾…」”美美”也長得不醜呀!雖然在別人面前幹那件事,是挺害羞的…但是為了在末世中,吃上稀罕的水果,元淳拚了。
胡黎看著自家男人,嚴肅手一揮,拿出了五箱果乾:「元副官,這些送你吃!你辛苦了」這些是變異水果烘培而成,最適合異能者食用,元淳從不吸收晶核,異能進展像烏龜慢步,吃果乾是一舉兩得。
元淳喜的要飛起來:「謝謝胡老闆,太謝謝了~」
胡黎一件一件慢慢處理:「另一個鄒淨呢?」
「還在隔離室,士兵通報有人開著你們的車進基地,我便下令扣留了」門口那群兵哥哥,喜滋滋地目迎六輪悍馬歸來,怎料一下車…生面孔!他們肯定這事不單純。
胡黎出言誇獎:「基地長老聰明了!呵呵~」她還以為,兩人會因為繳不出通行費,遭到士兵們拒絕入城,沒想到兵哥哥們,直接請示上級。
紀驍好奇:「那一個鄒淨,真是姜博士的外孫嗎?」
胡黎聳肩:「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同橋段再來一次?」元淳一臉興奮,配合演出實在太尼馬好賺了。
「不用,我自己來成了」她當時偽裝成駕駛兵,開吉普車載紀驍回來,若是讓她搭後頭的大軍卡,不曉得小士兵們會多尷尬,太辣眼睛了。
「是妳!你們…」坐在隔離室的阿淨,被晾在這裡幾小時,整個人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胡黎坐在他對面,雙手環胸:「沒想過我能活著回來吧!」
阿淨表情複雜:「我弟弟呢?他還好嗎?他現在在哪裡?」
胡黎態度高傲:「老實回答問題,否則…」
阿淨一聽:「求求你們!千萬不要傷害他!我求你們了!」
「這得看你的表現了,說吧!從你到底是誰開始」
阿淨再三掙扎後,選擇誠實以待:「我的名字叫做顧成」
「哦?」胡黎一開始就沒相信過這兩個鄒淨。
顧成輕聲吐露:「真正的鄒淨,已經死了…」
胡黎一句句往下問:「怎麼死的?」
一臉沉重的顧成,雙手緊緊握拳:「我害死的」
「繼續」胡黎眨了眨眼,不為所動。
顧成開始回憶往事,曾經很荒唐放蕩,現在想起來,其實很幸運的過去。
「我跟鄒淨念同一所高中,他是IQ爆表的學霸,我是連親媽都不要的傢伙」顧成的母親在他七歲那年,隨著男人跑了,扔下顧成在家裡餓了幾日夜,直到他父親總算回家。
「我老頭是個爆脾氣的,喝醉了就拿皮帶抽我,我被打得受不了,天天在外逗留,成了不學好的混混,有次放學遇上鄒淨,瞧他一身名牌行頭,揪著他收保護費,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缺席率第一,成績也第一的鄒淨」
胡黎做出邏輯推理:「所以他向學校舉報你,害你被退學?」
「沒有!鄒淨那笨蛋!超級笨蛋!他讓導師指派我,三天兩頭送功課去他家,後來我們成了朋友,他告訴我…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住在他家,他會非常開心」他覺得自己是社會底層的垃圾,鄒淨則是天之驕子。
顧成情緒激動:「一開始我以為他腦子有病!誰會跟霸凌自己的人做朋友?沒想到他來真的!有次我被老頭打斷了手,是他帶我去看病,還繳了醫藥費…」
「鄒淨的爸鄒惜文,是很好的長輩!每次我去周家,他都熱情招待我,他說鄒淨認識我以後,一天比一天活潑,歡迎我經常去周家玩」想起那位文質彬彬的大叔,顧成曾經以為像這樣開明講理的父親,只存在於電視劇中。
「鄒淨的媽姜善很溫柔,她說如果我願意,以後要給我安排一份好工作,可是我還沒畢業,末世就來了」姜善是位高雅的貴婦人,說話輕聲細語,跟他媽老是叼著煙,罵著髒話嫌他累贅,真是天差地別。
「然後?」
顧成被打斷手以後,一直待在鄒家養傷,隨著鄒淨一同搭車上、下課。
待顧成完全痊癒,該離開的時候,鄒家不停挽留他,所以就這麼住了下來:「流星雨來的時候,我剛好住在鄒家,後來隨著他們行動,前往北部基地這一路上,發生了很多事,鄒淨的家人一個個被喪屍咬了,最後就剩我、小汎、鄒淨,還有鄒淨叔叔一家」
「鄒淨的叔叔呢?」胡黎覺得她有幹刑警的天份,這樣像在錄口供有木有?其實滿爽的。
「沒了…都沒了…」顧成想起這件事,懊惱萬分地抓著板寸短髮。
「怎麼沒的?」鄒家的人,該不會死絕了吧?命真慘。
「鄒淨的叔叔被歹徒殺了…為了搶走他的車,我們趕到的時候,己經太遲」他們跟著車隊前往北部基地,隨著末世時日愈久,人性愈發險惡,最後連同路的倖存者,都視他們為砧板上肥肉。
「鄒淨的小嬸,一個那麼堅強的女人,竟然…」歹徒們不止殺了一個好丈夫,一位好父親,更霸佔了他們全部物資,狠狠擊碎他們最後的希望。
「竟然怎麼了?」
「帶著兒子上吊了…」他們躲荒屋過夜,隔天早上要出發的時候,發現兩人的屍體,已經僵硬泛青。
胡黎柳眉微皺:「等等,鄒汎不是活得好好的?你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那個」
「鄒淨叔叔家裡的叫”鄒凡”,我身邊這個鄒汎,是鄒淨的弟弟,他們同一年出生」 鄒凡早幾個月出生,是個愛笑的男孩,兩戶人家住得近,身為獨生子的他經常蹭飯,老嫌棄媽媽煮得難吃,可是他媽媽一瞪,馬上不敢吱聲。
顧成抹了抹臉,內心感慨萬千:「十幾人的隊伍,就剩下我們三個…這一路實在太漫長了」
胡黎不解:「為什麼要謊稱是堂弟?你都自稱鄒淨了,說那是你弟不就結了?」
「妳沒進過北部基地吧?北部基地是礦產大戶,他們有個強制規定,若是同一戶裡,有兩名(含)以上男丁,就有一名要接受抽籤」機率高達七成,一旦人員損失超標,還會反覆被抽選,可說是名字一進籤筒,命運就被寫定了。
「抽什麼?」北部基地真心尼馬遠,胡黎還沒去過。
「挖礦!每天都有人死在山裡,不這麼抽籤,哪來人手繼續開挖?我們什麼都沒了,根本繳不出免役金」有錢能使鬼推磨,強制性的徵工規定,對於有權有錢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對於窮苦百姓,就像催命符那般。
當初顧成抱著鄒汎,等候隔離時限,偷聽到士兵們低聲交談,才曉得有這條坑爹的基地法:「如果基地知道,鄒淨、鄒汎是親生兄弟,勢必有一個得去挖礦!」想當然爾,不曉得這規矩的百姓,自然傻傻地落坑。
「抽中鄒汎怎麼辦?我挖礦的話誰養鄒汎?我答應過鄒淨,會一輩子護著他,我只能當鄒淨!不當鄒淨的話,鄒汎沒有監護人,會直接被拉進礦山!」在北部基地,無人照護的孤兒,全是礦工預備役,基地養一陣子意思意思,便讓孩子上崗幹活。
「我身上有鄒家人的戶籍本,做身份登錄的時候,我擅做主張,將鄒汎記為堂弟了」為了保護年紀尚小的鄒汎,當時的顧成只能想出這個辦法。
「哦~原來是這樣」果然,每個時代都有血汗勞工呀!末世了也不例外。
「你們能回到基地,那一個鄒淨也來了吧?他那袋行李是我的,裡頭有鄒家戶籍本,他父母的合照!」鄒鄒武力值低落,但是腦筋挺靈活的,他牽著鄒汎在商旅隊裡,碰上鄒鄒的時候嚇得不輕,鄒鄒有的晶核,根本不夠當車資與買路上口糧。
胡黎問回重點:「鄒淨怎麼死的?」
顧成身形健壯高大,曾混跡街頭的他,護著鄒淨、鄒汎繼續挺進,雖然三人瘦了一大圈,至少他們還活著:「就在我們快接近北部基地的時候,喪屍成群突襲了…」
「我們拚命往前跑,背後不斷傳來慘叫聲,那是被喪屍追上的人…」眼看著安穩生活就在前頭了,命運就是不願讓他們好過。
顧成眼神空泛,想起那段回憶,整個人發麻不已:「我不停的跑,很害怕下一個就是我,我不想死…」濃厚屍臭與血腥味,在身後蔓延開來,距離顧成愈來愈近,彷彿一旦回頭,他就會被喪屍撲倒,慘死在堆滿廢棄車輛的馬路上。
「每當有一個人倒下,就會拖延喪屍速度,替我們爭取一些時間,我不停、不停的跑,一次都沒回頭,後來不小心絆到了,鄒淨他竟然繞回來救我…」顧成跑得太猛了,不小心撲跌在地,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下來。
顧成看著自己的雙手,簡直不敢相信:「像我這樣的懦夫、混混,鄒淨回頭救我!死的應該是我…應該是我,我跑在前頭的時候,一次也沒有回頭,一次也沒…」那些被喪屍活撕的倖存者,他們的淒厲尖叫聲,彷彿還在他的耳畔迴響。
「鄒汎年紀小,腳程沒大人好,鄒淨將鄒汎交給我抱,他告訴我…快!快跑!基地的門要關了,關上以後留在門外的人,一定會餵了喪屍」顧成力氣大,以往都是他負責揹行李,手裡拿著砍刀開路,鄒淨負責照顧鄒汎。
顧成想起那一幕,仍然活靈活現:「然後他…他靜靜站在原地,面帶微笑看著我與鄒汎,輕輕揮手道別,等著那些喪屍來咬他,替我們拖延時間…」
北部基地發現喪屍逼近,立馬選擇閉門退避,不過那道門又重又沉,花了一點時間才完全關緊:「我親眼目睹那些喪屍,一個個朝鄒淨撲過去撕咬,看著基地大門就剩下一絲縫隙,我抱著鄒汎跑了…」
「我扔下最好的朋友餵喪屍,所以擠進了那道門,我才活下來的!」除了自願的鄒淨,門外仍有許多腳程不好的活人,為了城內為數眾多的倖存者,北部基地的大門關上了,沒有再打開。
顧成跟當時一樣,哭到情緒崩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鄒淨自願餵了喪屍,救我這樣的人渣、敗類!像我這樣沒用傢伙,是他救了我,是他救的…」
顧成壓抑著哽咽,手背抹了抹眼淚,繼續說下去:「我帶著鄒汎生活,平日裡也沒幹啥好事,老是小偷小摸,後來跟著一個地頭蛇混飯吃,我耳力特別好,經常偷聽各式消息,日子還算過得去」
「後來認識另一個鄒淨,為了節省開銷,三人擠一間房,他待鄒汎還行,所以我們交情愈來愈好,哪怕是他…我也沒說過自己不是鄒淨,我怕他去告密」鄒鄒晚了幾星期入北部基地,孤苦無依的他,成了地頭蛇壓榨的對象,每晚都要接客的他,必須上繳一半收益。
胡黎挑挑眉:「告密?」
「我老頭也在北部基地,他怕被拉去挖礦,直接裝不認識我,他告訴所有人,他兒子死了,家裡就剩他一個,反正沒指著他照顧,不來相認我落得輕鬆」想起那個無情的男人,顧成從沒感受過一絲父愛。
「後來老頭沒了,聽說搜物資時餵了喪屍,我更沒理由做回顧成,我只有繼續當鄒淨,鄒汎才有監護人」顧成的老爸不曉得多早之前,便入了北部基地,一開始就說自己孤家寡人,完全沒想要找兒子。
胡黎為顧成解惑:「你猜的沒錯,另一個鄒淨的確進了西部基地,他親口告訴我,他求你帶他來西部基地,可是你怎麼都不肯答應,他才起了歹念的」
「我…」顧成面有難色。
「尤明給了那麼多旅費,反正你都肯給他晶核,幹麻不順便帶著他?搞得他恨毒了你,非弄死你倆不可」鄒鄒也是個傻的,有相片、戶籍本又如何?尤明就住西部基地,陪老婆孩子過安穩生活,如果姜維起疑找他來問,便會曉得當初尤明找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人。
「我…」
顧成的拳頭,緊了又鬆開:「我有不能說的苦衷,不能帶著他」
「幹麻,怕被查你不是真的鄒淨?」紙是包不住火的,也許一開始,姜維不懷疑他倆的身份,不過日子久了,身為醫學教授的他,當真不會想驗血什麼的?難道顧成、鄒汎一輩子不生病?所以說,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想法太膚淺了。
「不是!我本來就打算,來西部基地以後,承認自己是顧成的」鄒汎有了合法監護人,他是不是鄒淨,根本沒人在乎,何必再撒謊?偶爾午夜夢迴,他會夢見鄒淨,總覺得自己佔了鄒淨的命。
「那你怕什麼?」這兩人的謊言,在胡黎眼中同樣粗糙,簡直漏洞百出。
顧成說出心底最深的恐懼:「我怕姜維不肯要鄒汎…」
胡黎迷糊了:「為啥?鄒汎不是他外孫嗎?憑什麼鄒淨是寶,鄒汎是草」
這是顧成心中,最深沉的擔憂:「鄒汎不是姜維的外孫,我帶著那個鄒淨一起來,如果他告訴姜維,我是大騙子的事,姜維因此起了疑心,連鄒汎都調查的話,鄒汎會流落街頭的!」
「等等,你說鄒汎跟鄒淨是親兄弟,對吧?」
顧成點頭:「恩,鄒汎跟鄒淨是親兄弟」兩人長相六成相似,生活習慣、喜好,都極為雷同,聽說鄒汎的IQ很高,在家接受精英教育,不用去一般學校。
「可姜維不是鄒汎的外公?啊啦啦?這是怎樣?我都糊塗了」臂環上的腦域開發晶核,怎麼沒讓她變聰明呀?該不會是假貨一顆吧!必須給差評。
「同父異母」杵在她背後當空氣的嚴肅,淡漠補充道。
胡黎撐著自己下顎:「啊…這麼說來,鄒汎跟姜維,還真的沒半毛錢關系哦…」
「鄒淨很疼愛弟弟,但鄒汎跟鄒淨…不是一個媽生的,我不能冒著風險,讓鄒汎成為孤兒!」顧成躲花園裡抽煙的時候,偷聽到周家幫傭聊八卦,無意間得知此事,顧成覺得這不影響他們的友誼,自然絕口不提。
胡黎好奇:「你就沒想過告訴另一個鄒淨,你們先套好招嗎?三人都過上好日子,不是挺好?」一起吃苦的情誼非比尋常,沒道理能一齊享福了,才想到要出賣對方。
顧成急得像火燒:「我不能說!鄒汎不曉得,他跟他哥不是一個媽生的,說不定鄒淨也不曉得」
胡黎搖了搖頭:「真夠狗血的…環環相扣呀!」
顧成默默揹負著這一切:「我不能帶另一個鄒淨來,我們確是要好朋友,但我不能拿鄒汎冒險,我、我欠了鄒汎他哥一條命!哪怕是死了,還給原本的鄒淨,我都沒怨言,可是鄒汎是無辜的,他什麼都沒做錯」
顧成一臉懊悔:「我不曉得他性子這麼烈,平時多溫和的人,做事這麼絕決」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三人一起離開,最多抵達西部基地以後,不再跟鄒淨來往,就沒今天這些事。
胡黎瞟他一眼:「被逼急了,兔子都咬人呢!」
「這是全部的真相,走到這地步,我明白了許多事,你們告不告訴姜維,都沒關系了,求你們把鄒汎還我,他外公不扶養的話,我要繼續照顧他」這些日子的相處,顧成與鄒汎發展出深厚感情,不再視他為摯友的臨終託付。
顧成冷靜下來,想了想:「如果姜維不計較,願意讓鄒汎過上好生活,麻煩你們告訴鄒汎,我不幸餵了喪屍,讓他專心跟他外公生活,鄒汎是一個乖孩子,沒有人會討厭他」
胡黎瞟了鏡子一眼:「哦?不過…」肖堯領著鄒汎進了審問室,當事人之一的他,始終在另一側。
士兵們沒見過這麼倔的小孩,一滴水一口糧都不肯吃,拚命想往外逃竄,瘋了似的要找哥哥,連大人都按不住,他們怕孩子傷了自己,便安排他在單面鏡的另一側待著,確認顧成沒事後,鄒汎拉了一張椅子,乖乖坐好。
顧成一見到他,不停巡視鄒汎週身:「小汎!你沒事吧?你還好嗎?」
鄒汎狠狠地打了顧成好幾下,氣得眼淚直流,就差咬上兩口洩憤。
顧成悔不當初:「對不起…我撒了太多謊,一個接一個!現在連累你了!這都是哥的不好」
鄒汎氣呼呼的比了幾個手語,顧成他看不懂,一頭霧水。
肖堯充當即時翻譯:「他不氣你連累他,氣你說話不算話,你說過不會離開他」
胡黎大方稱讚:「呦~咱們小堯有隱藏技藝耶!真厲害」
「手語我媽也會,她有教我」同家庭長大的紀驍,自然一樣懂手語,但他杵在單面鏡的另一端,靜靜當一名旁觀者,他與肖堯是親屬一事,極少人知情。
鄒汎又比了幾個手勢,眼神中帶著請求,看著肖堯。
肖堯幫人幫到底:「他有些話一直想告訴你,你聽了以後別生氣,可以嗎?」
顧成拉著鄒汎的手:「小汎,你想跟哥說什麼?」
「他說,你被鄒淨利用了,對不起」
顧成更迷糊了:「什麼?什麼利用?」
「鄒汎說,他早就知道,他不是姜善的小孩,所以不是姜維的外孫」
「什麼?」顧成宛若雷擊,裡外焦脆呀!這一切臆測,都是他的自以為嗎?
胡黎來了興致:「呦~這劇情鋒回路轉,有沒有爆米花跟可樂?來點兒」
嚴肅手一閃,拿了一瓶可樂給老婆,附贈吸管一支,全天候服務週到。
肖堯看著鄒汎的手語,一一翻譯:「鄒淨他有…再生障礙性貧血(aplastic anemia),這是一種會攻擊免疫系統的罕見疾病」這個詞兒挺複雜的,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
「這種病需要骨髓移植,或是幹細胞才有機會治好,鄒汎就是這個緣故,被製造出來的」
顧成一聽見這話,大為光火:「製造出來?他是一個人啊!」
「這是他的原話,我只是翻譯」肖堯聳聳肩。
「鄒汎是試管嬰兒,他父母為了救鄒淨,故意安排鄒汎的出生,不過帶有隱性基因的姜善,不適合再當嬰兒生母,所以他們花錢請了代理孕母」鄒汎是奶媽帶大的,待他稍微懂事開始,就是無止盡的醫學實驗、住院、抽血。
「鄒汎出生後,取了臍帶血裡的幹細胞,讓鄒淨接受手術,不過沒成功」
「第一次不行,他們並沒有放棄,一再讓鄒汎捐髓,直到後來鄒淨拒絕手術,他捨不得弟弟接受針劑、機械折磨,鄒汎耳朵就是這麼整壞的!」併發症引起的高燒,讓小小年紀的鄒汎,永久失去了聽力。
「小汎,你耳朵不是天生的嗎?」顧成第一次見鄒汎,他正在看外文畫冊,載著助聽器的他,對顧成點頭微笑,那一瞬間,顧成覺得他就像小王子,一樣超凡脫俗。
鄒汎搖搖頭。
肖堯語調平緩,不鹹不淡:「末世來了以後,沒有現代醫療技術,鄒淨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一直在找機會」
鄒淨會跟顧成當朋友,只是因為有趣,他原來的生活,太枯燥單調了。
鄒淨真正了解顧成後,發現顧成是很善良的人,性格認真、負責、熱情,所以鄒淨領著弟弟與顧成來往,三人經常一同出遊、打鬧,心想若有一日他死了,鄒汎也能有個人照應,不至於孤立無援。
鄒淨自知時日不多,純粹靠尖端醫藥支撐,始終擔心剩下鄒汎該怎麼辦?父母對鄒汎不冷不熱,只當他是移動血袋,是鄒淨的救急解藥,鄒汎遭遇這麼多折磨,鄒淨覺得全是自己的錯。
顧成愈聽愈茫然:「找什麼機會?」
「找機會替你死,那麼心存愧疚的你,會照顧鄒汎一輩子」
顧成當場青了臉色:「他…他是存心的?他故意在我面前餵了喪屍?」
「哥,對不起…」鄒淨與父母以為暪得很好,但他們太小看心思細膩的鄒汎,他學會讀唇之後,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時候他沒有吵、沒有鬧,有一點恨…但現在已經釋懷。
鄒惜文與姜善也許不愛鄒汎,但不曾短少他的衣食用度,他喜歡的、想要的,隔天一定出現在他面前,滿心愧疚的鄒淨,直至生命結束的那一秒,還在替他安排後路,這樣的家人…夠了。
末世裡賣兒賣女的會少嗎?易子而食的他都親眼見過,鄒汎覺得自己非常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