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後生時係做麼介呢?(客語意即:阿公以前是什麼職業呢?)」向父輩問出這個問題的我,無論怎麼深入回憶,總感覺有記憶以來你就是個一步一腳印的農夫。
穿汗衫,扛鋤頭,戴斗笠,腳下踏一雙水靴仔(雨鞋),十足的農夫形象讓我至今都很懷疑你怎麼活到這個歲數的?當農夫能生存嗎?答案我到現在也沒懂過,只是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你的一生逍遙樂活、自由飄逸,足以令人羨慕。
生病後的你,即使熱天也因畏寒而穿著棉襖,水靴仔也換成了長筒襪子加上布鞋。去年因著婚假我多了許多平日空檔,就著長筒襪子加上布鞋這個組合我們一起去了許多地方。
「若个鞋繩跌忒了。(你的鞋帶掉了)」我蹲在地上替你紮鞋帶,這時候的你早已不便彎腰。為了避免鞋帶再掉而你身邊沒有人可以幫忙,我將鞋帶纏上手指,右邊的繩子繞進左邊,打了個圈,再繞出來,試圖打個不容易脫落的繩結。
然而布鞋舊了,上頭的尼龍繩也早已在年歲與旅途的摩擦下,漸漸起毛,分岔,變得難以綁緊。
就像沒辦法好好將鬆開的鞋帶繫緊,人與人之間的羈絆也是如此吧。
有一年掛紙,我問你阿婆(奶奶)是不是你追來的,你盯著墓碑幽幽地說:「她跑那麼快,我怎麼追得到。」那是你喪偶的第五年?第七年?還是第十二年呢?
但總歸在第十五年,你踩著散亂鞋帶的布鞋(浮腫的腳掌甚至沒能將鞋穿好)輕輕一蹬,追到了。
這首歌跟這篇文字沒有關係。只是很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