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帳

接近中午才轉進辦公室，打開燈、電風扇，把尤加利葉的精油滴在擴香器上，準備工作。

把買來的饅頭封進冷凍庫、豆漿收好在冷藏，口渴，到開飲機想取水，但怎麼也喚不醒，原來它不加班。於是到對面的便利商店買水喝，遇見學生，問下午的活動是什麼，原來是社團聯誼，會有許多臨校的學生前來。我們一起過馬路，路岔開，他們將接待遠道而來的同伴，而我買水為加班準備。

時間近一點，我的效率奇佳。社團活動開始，音樂從頭頂傳來，將闃靜驅趕而出，搖滾快板的樂風催促我趕緊批閱，提振精神。後來他們玩起團康，幾句人語後腳步聲踩踏地板，傳來震耳之聲，幾度我以為老舊樓房會不會就此坍塌，幸好只是顛倒夢想。

途中我起身上廁所，與幾位如蝴蝶般嬌美的倩影擦肩，棉質短袖杏白、米上衣，搭配流行的寬長褲或短褲，上衣務必扎進褲子裡，臉蛋上裝，唇特鮮紅，頭髮多為烏黑且長，真似古典詩歌裡的雲鬟感。她們的笑語散盡長廊，在樓梯間迴盪成漩渦，青春此刻綻放鮮麗的花朵。而我如一沉默的隱士與他們邂逅。

時間直到下午四點，文字陪伴我。平時上課恍神、睡覺、玩手遊或寫他科作業的男孩們，寫作文對他們而言是人生大慟，時常以遲交或鬼畫符的文字表達無意為之，但每回書寫段考作文時，總見到他們奮力一搏，內裡的情思、生活的故事總是柔長如棉線，寫得細膩生動。在那看似冷性質的鋼鐵身軀中掩藏熱熾之心。

後來我的屁股坐得痛了。情緒也焦躁起來。告訴自己再撐著點，於是準備些許周一的課程，離開時已是下午四點多。

驅車前往美容店的開幕茶會，吃著老闆準備的茶點與水果，聊天。多半為聽，其內容可以成一篇，待日後有空書寫。

心心念念春捲，於是到北門街附近採買。走了一些路，感官收攝景物，逗引出記憶，就會想起某處，曾與某人來過，一同坐在燈飾環繞有如皇冠的裝置藝術前，他吃著巧克力口味的小圓麵包，且問我要不要嘗嘗朋友給他的肉蛋三明治。

那時擔憂獨居的他，因為見過他後車廂中琳瑯多種的罐頭食品：油漬鮪魚、土豆麵筋、紅番茄鯖魚等，想想他不開伙，吃得也不健康，於是總是分享我嘗過且覺得美味的食物給他。

那陣子時常一起在舊城區閒步走，分享彼此對城市交疊而出的記憶，才知道對城市的了解，我還算初級班，太多料理名店他都較我清楚，於是他指稱某處是他的地雷股，雖然商店享有名氣，但那意麵非他所愛。而我則告訴他此處的南北貨我常來，核桃、花生、杏仁果秤斤賣。那處是我的散步路線，沿街再往前有美味刈包，我愛肥肉多於瘦肉，再往前有二手書店，我則常把讀完的書拿去販賣，這樣可以空出更多藏書空間，我就能收容新書。

然而現在散步的機會更少了，畢竟彼此感知互為情愛的絕緣體，互動就有了禮貌性的隔閡。但純然的友誼是我們所希冀的，這樣可以避免許多歧旁的枝節，諸如曖昧或有所期待。生活求得潔淨自在，是中年、也是亂世此刻最大的需求。

時間如同明礬讓彼此沉澱，遂練就光潔的情誼，比方我特愛他的直來直往與誠懇。而明天我已預約早晨去找他，順便探望鬥魚，看看曾經耽溺冬眠的牠們是不是轉醒，或者仍在春眠不覺曉？

今天的走路仍然雜思齊聚，念舊與回憶始終激盪。

而後找到了朋友口中飯炒得粒粒精粹、精質的商店，只是大門深鎖，記得那是台梗九號魂在鍋鏟裡的躍動。期待有天到訪。

就這樣走著走著，竟發現城市的地圖在我腦海開展，會不會我將漸漸地與此處相融，彼此鑲嵌，久之，對此處的熟稔竟比故鄉還濃郁？

排隊買春捲，歸程。一天將近。

手機全天開飛航，有趣的是開放CALL IN後的第一通竟然是婚友社，問她怎麼知道我的資料，她立即掛我電話。我於是又轉成飛航模式，杜絕不速之客，且反正會打給我的人相當稀少。

日子過得飛快阿。幸好有書本，可以令人休憩，或在平凡的日常深思命運的關節，更認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