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碎二

二十多年前讀偵探小說，亞森羅蘋，還在半夜對家人說故事，害年幼的妹妹不敢入睡，在捧讀犯罪小說已是近日，即將邁入中年，中間隔有漫長數年，想起來是很特別的體驗，但過程中沿著文字的水流順形而下，卻沒有白羅的敏銳細心，就算再經歷一次抽絲剝繭恐怕也不可能成為偵探，那就這樣吧，體會寤寐間文字的吸引力就好。

從圖書館借來平路的間隙，她寫二度罹癌的心境。字裡間我驚覺在心理上的灰濛和她幾分神似，像是情執與胡思猜忌，對閱讀書寫的熱愛與渴望，或認為自己能平安走到現在，只是遇到貴人與環境條件較佳，否則人性的底端實則相通連，別人的坎亦是己身。

在她平靜的敘事間我的心得到安頓。在朋友的批判與責難中我看見自己的脆弱與不足，這些年非常努力讓自己走離命運給我的課業，我從閱讀得到安適，從貴人相助獲得樂觀，然而責難的箭並沒有少發一矢，很多時候也是自己所給的。在平路的書中我看見共同的失落與缺點，我會恍然大悟原來心魔雷同。其實我豈不知這些，在古典詩詞中我看見掙扎的靈魂，那些坦白書寫的心聲更多是自我折磨、環境泥淖，但是我卻將顯微鏡對準自己，要求甚嚴，也許是該鬆懈些微的時候。

比方被退稿、或懈怠於運動、學習能力降，而睡魔時時干擾。這年紀似乎不能再過於要求有個「成效」，只要踏實地完成，日夜累積即可，我告訴自己。而一切當以身心健康為先。

因為發心，因為節制慾望、愛地球，我勉力吃素，唯獨與人共餐不拘小節，但是昨天我渴望吃久違的肉鬆麵包，後來克制住了，只是夜間那念頭縈繞，久未散去，慾望的癢迫使自己今早買了肉鬆吐司來吃，頓時有暢快感，原來隨心所欲有其存在必要。

然而昨晚一直想給某位朋友發訊息，想哪天約出來請教他我的困境，只是吐苦水謀取他的睿智，也許會帶給他困擾，這份心思後來壓抑住了，轉而捧讀平路的間隙，心理獲得乘涼。只是我知道黑洞還在，詭譎多幻的痛癮仍在，所幸今天有探視，我將帶著可愛體貼的兒子一同吃美食，到新北市拜訪老友。

兒的天真無邪總帶給我無畏與滋潤，但有時我真的好倦睏，遂對於他無理的要求排斥不已，大畫界線說我無法做到。想想全職父母、單親爸爸或媽媽扛起育兒之責，雖劬勞但無怨言時，我都好欽佩他們的耐心，然而我始終弱如膠棉。

前陣子讀黃嘉俊讓我到你的生命裡走走，看見他寫了罕見疾病的孩子，病如無常，多發生在孩子小學時，但書中幾位勇敢的父親從職場上退開，專心陪伴孩子走經病苦，組成樂團，鼓勵著彼此。我於是思考，如果孩子對我的要求是我做得到(除了物慾太旺盛)，我是否可以盡己之力地陪伴，讓他快樂呢。如果我可以更重視睡眠與健康等等，我應該可以辦到。

雜亂地書寫，對我而言是面對自己、爬梳心念，我還是很感激幾位讀友，甚至恐怕也只有一二人，但是我的心念有時缺乏邏輯，無法成章，是否就讓我妄自而為，在人間但稍縱流溢，放寬河道，水流自有他的勁與靜。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