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這本我不禁在想:東野的成功是有道理的,只不過,足以回應的僅限於他早期的作品。
《惡意》是加賀恭一郎系列 的第四本,而「加賀恭一郎」是東野圭吾筆下其中一名擁有自己故事體系的主要角色。我並不是特別喜歡東野作品,特別是先前看陸續接觸的幾本小說都讓我百思不得其解:讀過就只是讀過,很難再激起讀者更多感想的故事,為什麼能夠屢屢被影視化,甚至成為台灣推理小說市場內的暢銷作家之一?因為如此偏見,事實上我對於談及推理就只會說「我都看東野圭吾」的讀者是有那麼一點藐視意味存在。(然而,我的自我坦承並非想開闢戰場,去評論作者的孰好孰壞,但若想捍衛東野名譽,我並不排斥提出想法進一步交流,就像當敬重的陳芳明教授被膚淺地評價時,我也會希望能代為澄清。)而總地來說,我之所以會買東野小說,純粹是我很喜歡影視化真人由日本男星阿部寬所演的加賀恭一郎,就這麼單純的初衷,使得我進一步收齊加賀系列。
因為閱讀口味轉變,推理小說不再成為我首要考慮的領域,功能性已經轉變成純粹舒壓用的「娛樂」。故在挑選任何一本不知道多久以前購買的推理小說時,我對它們可說是毫無期待,而正因為這種不抱期望的態度,在徜徉於劇情中出乎預料的挖掘總讓我倍感驚艷,甚而從中找到閱讀應帶給我的喜悅。《惡意》正是這麼一本使我喜出望外的佳作。
從最一開始的書寫方式,《惡意》便採取有別於我先前接觸過的任何推理小說。以角色間的筆記與採證互相對話,作為讀者的我們不再只是隔離於小說空間,純粹置身事外的旁觀者,更是藉由此種呈現手法,成了與加賀立基於對等位置,名符其實根據加害者留下資訊去探索去還原整個案發經過的參與者。我們讀的是真切的文稿,是攸關案件是否得以偵破的關鍵線索,一但成為同一世界觀的一員時,逼真的臨場感首先讓《惡意》的亮眼之處被一覽無遺地展現,光是這點就足以吸引讀者一頁頁翻閱下去。
再來,推理作品的好壞功過我相信與兇手犯罪動機難以完全切割,這也代表著,當犯罪手法被設計到一般人看到都會產生「世界上真有這種人會大費周章設計一場謀殺案嗎」的念頭時,兇手付出的心力自然得與起心動念一同置於同個天秤被放大檢視。畢竟死亡與之而來的沈重過度巨大,不可逆特性導致任何一個願意承擔如此巨大後果的動機都有被檢核是否「值得」這麼做的必要。《惡意》特別之處在於,兇手犯罪動機確實不那麼起眼,又幸運地可以被「可理解」作為藉口概括,令人讚賞的是,東野藉由反覆推敲如撥洋蔥般的劇情安排方式,使得被包裹於核心的「惡意」赤裸浮出檯面時,之所以兇手會這麼做的合理性被順利地串連起來,也一併呈現人與人之間幽微難以拿捏的性情有多麼複雜。回應上一段的寫作手法,當你以為事情原貌應是怎樣時,其實是被誤導的感覺於讀者解讀警方亦或加害者的文稿中不斷發生,直到故事尾聲,真相大白之於,對東野來說,他想詮釋的「惡意」也有了大概的形貌:存在於人性中的惡可以在細小到肉眼不可見的地方開始滋長,給予養分任其開花結果的,往往是當事人的自我取決。
另一我推測《惡意》表現優異的原因是,本次事件所牽涉的角色職業正好也是作家,對於以創作一途維生可能面臨的問題,作為職業作家的東野圭吾勢必是再清楚不過的。
總地來說,《惡意》大概是目前唯一一本我閱讀東野小說歷程中,沒有感受到他在自毀招牌的作品了。